果然,池簾聽她對自己頤指氣使道:“我記得你以琵琶為生,定然通曉樂理,正巧我得了新的琴譜,不如你随我去研究一番。”
見她姿态高傲,松直皺眉道:“聆玉姑娘可是受了少爺囑咐——”
池簾對他搖了頭笑道:“松直小哥,那阿甯就勞煩你照看半日了。”
見此,松直也不好多說什麼,隻能看着她離去,心中有些擔憂。
聆玉姑娘那樣溫柔的性子,若是被欺負了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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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隻會些琵琶,不太懂琴。”進了内室,左右無人,池簾便看着她溫聲道,“姨娘找我來,怕也不是真心讨教。”
被戳穿心思,陳姨娘有一絲不自然,很快又甩了甩帕子:“明人不說暗話,我這裡有些銀兩。你一個小小樂伎,如此得少爺歡心,到底是使了什麼法子?”
聽着倒是直來直去的性子。
若旁人見她甩帕子,估計以為她是頤指氣使或者不好開口才出現這般扭捏神态,池簾卻一直在觀察她的眼神。
很細微的忐忑不安。
會因為對一個丫鬟提要求就忐忑嗎?
池簾溫和地笑了笑:“姨娘想讓我說些什麼?我隻會彈些琵琶。何況少爺若真喜我,這些日子我怎會隻能做些婢女的活計。”
陳姨娘把那裝了銀子的荷包往她跟前推了推:“你如今是少爺身邊最得臉的,說起來也是我有求于你。他已許久沒來我院子裡,再過些日子就是上巳節,若能說動少爺帶上我最好不過。”
她頓了頓才歎氣道:“我也好久沒能出府了。”
上巳節除了祭祀祈福,還有踏青遊玩的習俗,池簾記得,這回便有秦淮河遊船上,魏五定下親事、女主被葉谌再救的劇情。隻是魏府上下如此多人,肯定不能舉家都去城外,她已為人妾室,說來比丫鬟們還不自由。
池簾看她那雙美目直勾勾盯着自己,因為祈求有些為難地輕眨了兩下,便将那荷包收下了。
“先說好,事成不成,可不是我說了算的。”
陳姨娘似乎沒想到她長這麼一副模樣,收錢的手卻這麼快,立時瞪着眼睛要去搶:“你——”
“姨娘反悔了麼?”她笑着把荷包藏到腰後,“如今反悔可來不及了。”
陳姨娘氣呼呼地又一甩帕子:“給你給你,你好好辦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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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恰逢休沐,換了一身常服的青年在書房看書。
“白日,依山,盡。”
窗邊鳥籠裡阿甯得意地抖了抖漂亮的羽翼,赤喙一張一合。
“教了幾日,它就隻會這一句?”連着聽了幾句,魏應舟擱下書,皺眉看它。
就這一句還斷斷續續的。
“少爺要叫它阿甯,它又豈敢叽叽喳喳。”池簾放下手中毛筆,笑道。
“我起個狀元名字,它難不成自己就會作詩了?”魏應舟輕聲嗤笑,索性起身來到籠子跟前。
“少爺來瞧瞧阿甯。”池簾說着也走過去,把籠門開了條縫,小鳥兒便伸頭探腦地出來了。
他看窗還開着,“你就不怕它跑了?”
阿甯有點緊張地用喙輕啄她纖長的手指,女子唇畔笑意亦淺淺安甯:“我覺着它很喜愛我,翅膀長在它身上,若走了不回來,那就是更喜愛自由,說明與我無緣了。”
魏應舟看了她一會兒,片刻後才道:“看來它的确喜愛你。”
“它有些不熟悉你,少爺,你伸伸手。”鳥兒停在女子潤白的手背,她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把它往他這邊挪。
青年依言擡起他寬大的手。
那手剛過去,鳥兒就撲騰了下翅膀飛了起來。在屋内盤旋了一圈後,從敞開的窗戶處飛走了。
“它害怕我。”半晌,魏應舟收斂了神色淡淡道。
“怪我方才動作吓到它了。隻不過鳥兒飛是天性,說不定它會因為留戀又飛回來,”池簾探看了下窗外,又回頭道,“若它回來了,少爺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要求?”
她眉間輕蹙,有些遺憾。
“它能回來說明真心喜愛你,也算它聰明。”魏應舟挑眉,“你說便是。”
“女子嫁了人養在深宅,就和鳥兒一樣盼着自由。我與陳姨娘交好,過幾日就是上巳節,少爺可不可以帶她同去遊玩?”
隻是研究了半日琴譜,便好到要為别人在他面前提要求?
平日裡也不見她為自己讨些什麼。
魏應舟眸光在她身上打轉,“嗯”了聲,算是答應了。
池簾心中問玉鏡:“你可會喚鳥兒?”
玉鏡頓了下道:“宿主若喜歡,我能給它引過來。”
隻是需要動些細微的手段。
就在魏應舟應下不久,外頭傳來鳥兒輕快的啁啾,魏應舟便見倚在窗前的女子頓時眉宇舒展,笑容明澈,伸手去接那滿身彩羽的漂亮鳥兒。
她又是笑又是氣:“你還知曉回來!”
小鳥聲音清脆,激動地喊:“白日。白日。白日。”
若是三聲少爺,不知該有多動聽。
素來陰沉冷淡的青年久久地看着這一幕,唇角揚起,竟也有幾分難得的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