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鸾沒把師兄的話放于心上,畢竟本來就不是彈給他聽的,随意他如何評價。
“不過,小師弟這是在思念誰?”
司寇鸾挑眉:“師兄竟然能聽出來?”
伯牙絕弦,知音難求。
青年可不認為他們是什麼知音,這真的太侮辱人了。如果和景星灼成為知音,比旁人罵他罵上千百句都要難受。
一定是他的琴技太好了,感情也表達得過于充沛,此時此刻牽頭豬過來都能聽出來。“小師弟的琴音……
“真的不是在思念心上人嗎?”
景星灼起身,他邁步走上前。一大片陰影落下,他前胸貼着小師弟的後背,俯身牽住小師弟撫琴的手。
司寇鸾的手被他強迫地劃過琴弦,速度極快,沒過多久那修長白皙的手指便劃破了沾了血。
琴聲尖銳,像那發情的貓半夜嘶嚎、待宰的鴨子池塘裡嘎嘎,令人難以忍受。
終于,琴弦破了,聲音停了下來。
景星灼抓住小師弟的衣角擦幹小師弟的血迹:“也不知你那心上人是否同你一樣神憎鬼厭。”
神憎鬼厭?
也不知真正被神明厭棄鬼怪憎惡的人是誰。
司寇鸾暗自吐槽,他從琴椅上站起來,低頭看着自己滲血的十指。
十指連心,可這點疼痛已然不算什麼了。
他啞聲道:“心上人?師兄怎麼就假定我有心上人?難道就不能是别的感情嗎?”
司寇鸾已經想象出了景星灼此刻的十分複雜的神情,根本不用擡頭去看那陰恻恻的臉龐。
定是疑惑的、難以捉摸的、不屑一顧的……
他言辭淡漠疏遠:“也是,像師兄這種人,連情感為何都不清楚,捅破了天也隻能理解些許情愛了。”
“人與人、人與事物之間的複雜的真摯的感情,師兄又怎麼可能理解呢?”
琴音可以反饋一個人的内心,他的思念情愫确實濃厚地要溢出來。
可他隻是剛好……想家了。
景星灼大步邁向前,捏住司寇鸾的下巴,逼迫他擡頭,力道大得仿佛要把那骨骼捏碎。
“師弟怎麼能斷定我不懂感情?”
司寇鸾右手硬掰,花了好一番力氣才解放自己那疼痛酥麻的下巴。他握着景星灼的手腕,舉到他的腦袋旁。
男子的手腕上又重新沾染了青年的血迹,猩紅猩紅的。血印一點點風幹,化作小血塊掉落。
景星灼比他略高一些。
司寇鸾踮起腳尖,臉貼近他的耳邊,微涼的嘴唇劃過他耳垂,吐出的熱氣觸及他皮膚。
青年清冽的嗓音落于他心底:“你就是這麼一個自私、虛僞、冷漠之人,涼薄到猶如冬季的薄雪,連掩蓋都不屑于掩蓋一番。”
景星灼勾起唇角,低低笑了起來。
下一刻,他掐住司寇鸾的脖頸,将他一步步抵到牆角,看着青年吃痛的模樣,心情愉悅。
男子饒有興緻,難得想與其談論往事。也不管司寇鸾想不想聽,反正他想說。
“我在魔域撿過垃圾、挨過打、被灌過熱水,又莫名其妙來到上三天,被要求擔負救世主的責任。
旁人修仙潇灑自在,我卻被逼着成為他們手中的利刃,什麼都要學什麼都要會。等到西華帝君留下的結界破碎那天,我還得趕走外面虎視眈眈的古神,然後自願犧牲化為屏障,繼續蔭蔽你們這群膽小鬼。
我無父無母,魔域衆人欺負我傷害我,鋒淵那個老家夥不喜我逼迫我送走我。到頭來,還想要我遂了他們心意當個合格的救世主,當我是傻子嗎?”
景星灼不喜大喊大叫,他的話語也放得很輕,隻是說到激動處時,手下的力道愈發沉重,被掐着的司寇鸾臉色蒼白。
終于,男子撒開了自己的手,背過自己的身子。
“師尊待我倒是不錯,雖然他的目的和衆人都是一樣的,但我不介意。如果不是怕被逐出師門,你又實在有趣,你的屍骸早就不知道在哪裡扔着了,還能活蹦亂跳到現在?”
司寇鸾看過不止一遍原著,對于發生在景星灼身上的事情深表同情,換一個人來,估計隻會做出更加偏激的選擇。
他盯着他的背影,心底沒有泛起同情。
且不說景星灼着實不是個講故事的好料子,話語幹巴巴的。更何況他先前的同情早已在如此多的對峙中消磨殆盡了,現在的青年隻覺得莫名其妙。
你的宿敵上一秒還在貶低你的琴音弄傷你的雙手掐着你的脖子,下一秒突然對着你眼睛就着自己的凄慘身世大倒苦水。
這合适嗎???
景星灼心裡究竟在計劃什麼?惹他心疼放松警惕緊接着又一次被無情殺害嗎?
師兄慣會欺瞞的,如果司寇鸾沒有在一開始就将二人的矛盾赤裸裸地展露在師尊面前,他的下場估計會和前面998位攻略者沒有區别。
景星灼本來就是一時興起才說了這番話,可聽者毫無反應,他的分享欲已經被澆滅了大半。
他此刻甚至連小師弟的臉都不想再見。
景星灼推開房間門的手呆滞,将最後的話語言盡才離開。
“我本非涼薄之人。奈何世人令我嘗遍人情冷暖,看夠世态炎涼,至此冷漠成性、戲耍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