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禀皇上,關城内條件簡陋,隻能委屈皇上與皇後娘娘在将軍府暫居,内部均已收拾妥當。”他恭敬說道。
“你是……”鐘景宸看向他。
“卑職西北大營右統領吳克擁,參見皇上!”他拜倒在地。
“平身吧。”鐘景宸道。
“謝皇上!”
“為何不見李将軍?”
“……呃,将軍……将軍正帶領部衆在雪湖操練。”吳克擁眼底有一絲的難色。
“是故意避着朕麼?”鐘景宸道。
吳克擁忙低頭解釋道:“皇上誤會了——将軍……乃是操練太過投入的緣故……并非有意怠慢聖駕,還望皇上恕罪!”
“這樣啊……”
吳克擁低頭慎慎不語。
鐘景宸淺笑了下,随後道:“反正現在還早,趁着落日餘晖,朕倒還真想盡覽一下這邊關景色。不如請吳統領同朕一起看看可好?”
吳克擁忙應下。
登上城樓,百裡之外的遼闊荒原盡收眼底,遠處連綿的群山靜默。其中一座比周圍群山更加高大潔白的山格外突出,山下有個不大的青色湖泊。
一旁的吳克擁注意到了鐘景宸目光所在,便主動禀道:“此山的雪終年不化,原名為‘玉山’,因犯了先皇之諱,故更名為雪屏山,是永貞四年先皇西北巡行時親自取的。”
鐘景宸心中一觸。他現在所站的位置,或許就是當初鐘澄钰所站的位置。
他的父皇,是年紀輕輕便運籌天下的一代帝王,而他——此刻站在他曾經站過的位置,卻不知道能有幾分勝算,不知道這次的西北之行會不會變成徒勞無功之舉,也不知道此刻鐘濯含正在籌劃着什麼。
“李将軍便是在湖邊紮營吧?”鐘景宸道,目光仍停留在那裡。
吳克擁頓了下,隻得低頭答道:“……是。”
“這樣吧,”鐘景宸道,“今晚暫歇将軍府,明日一早,咱們便出發到湖邊去。”
這倒讓吳克擁大吃一驚,他原以為鐘景宸會立刻派人将李貞傳喚來訊問,卻不料他竟想親自到那裡去。
——這是一位帝王對臣子的妥協——又或是責怪的前兆。
“皇上——”吳克擁立即跪下道,“李将軍并非有意怠慢,此事不勞皇上,待卑職速去通知将軍來向皇上請罪!”
“欸,吳統領請起,朕并非要怪罪李将軍,朕也該看看将士們平時的日常訓練嘛。”
吳克擁這才戰兢着起來,心中卻仍是忐忑。
将軍府一夜不提,第二天一早,吳克擁的人馬便陪随着聖駕往雪湖邊行去。
*
朝陽照得雪屏山頂亮閃閃,山下的雪湖此時呈現出一片冰透的藍。
李貞站在湖邊,面對着雪山,久久不動。
他身後是正在操練的士兵。安鎮關是西北邊防的重要關口,這樣的操練雖是家常便飯,卻也不一定非要在此時此地進行。
突然,一陣馬蹄聲急急傳來。
“将軍——李将軍——”
聽到呼聲,李貞這才回過身。隻見常墉策馬疾馳而來。
“将軍啊……”他下馬來,喘出的粗氣化為白氣,滿臉焦急。
“怎麼了常大人,竟如此匆忙。”李貞道,面如常色。
“哎呀——李将軍,聖駕就要到了啊!”常墉撫掌道。
“哦?按照時間,聖駕昨日不就應該到了麼?”李貞揚揚眉,并不甚在意。
“不是到關城,是要到這裡啦!”
“什麼?”李貞聽到後一驚,垂眸略忖,随即很快穩住。
“将軍快些準備迎接聖駕吧,别再鬧啦——”
常墉苦口婆心勸說着,李貞卻仍是不為所動。
“哎呀……你說這……哎!”常墉長歎了口氣,“别等皇上怪罪下來啊!”
“哼!”李貞背過身,“老夫還怕怪罪嗎?老夫老矣,就是就地處決了,也無甚要緊。”
“唉……”常墉搖搖頭,“将軍你這又是何苦……”
李貞不答,隻默默看着雪山。
聖駕越來越近,他聽到了儀仗隊的動靜。
一刻鐘的時間,卻仿佛過了很久……
“皇上、皇後娘娘駕到——”
一聲高喝,将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不由得轉過身,循着聲音望去——
也就是這時,他看到了不遠處被人簇擁着往這邊走過來的淡金服飾男子。
他,怔住了。
聖駕越來越近……
這是……一瞬之間,錯愕與恍惚同時交雜着出現在他逐漸睜大的眼中,他的眼眶開始發紅,嘴唇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