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父皇的畫作!”鐘景宸激動地看着手中的畫。
“阿阮如何得來的?”他看向阿阮的眼中欣喜又感動。
“皇上忘了?之前我在禦書房整理舊畫,恰巧就看到了這幅畫,想是先皇當初西北巡遊時所作,便悄悄帶上了,想給你個驚喜。”她走到他身旁來。
“阿阮……”他深情地看着她,“朕……十分歡喜!”
他當即大步跨出營帳。外面此刻正是白雪紛揚,雪屏山籠罩在夜色之中,呈現出幽幽的深藍,背後群山一片茫茫。
——這不就是畫中的景象麼?
永貞四年——那時的鐘澄钰也才不過弱冠之年,青蔥年少,正如他此時一般。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鐘景宸心中感動不已,看看那畫,再擡頭看看遠山,他仿佛獲得了一種無形的力量。
明天就該回朝了——他将沈悠仇傳來,想着商議一下最後的安排,不能讓這西北之行就這樣白白結束。
可饒是沈悠仇這樣的人,也拿李貞無法了,這些天,他們用盡了能說動他的辦法,結果都不奏效。
“實在不行……隻能用強了。”鐘景宸道。
“不可。”沈悠仇道,“李貞其人剛正不折,若要用強,隻怕到時他甯可破釜沉舟,反倒又添了一重麻煩。”
“那你說該怎麼辦?”鐘景宸看向他。
沈悠仇一時無言,目光沉沉。就在這時,他突然瞥到了放在案上的那幅正展開着的畫。
“皇上畫技精湛,想是畫的這西北之景吧?”
鐘景宸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這不是朕畫的,是父皇當年西北巡行時所畫。”
“哦?竟是先皇的畫作?”聽他這麼說,沈悠仇便起身來,朝那畫走去。
“唔……”帝王手筆,張揚肆傲,西北的蒼茫與西風之凜冽盡在紙上。沈悠仇忍不住撫須贊歎。
“皇上,這畫上之景,與今夜何其相似!”沈悠仇道。
“那又如何?朕讓你來可不是讓你賞畫的。明天就要回京了,莫非就這樣白白回去?”
沈悠仇沉默了一會兒,道:“皇上,我想,我找到李貞的動容之處了。”
“你說什麼?”鐘景宸轉頭看向他。
“我知道李貞的動容之處了。”沈悠仇道,“就在這幅畫上。”
“什麼意思?”鐘景宸不解。
沈悠仇繼續道:“皇上可還記得常大人說過的話?”
鐘景宸想起之前常墉說過,先皇在世之時,李貞并非如現在一般冰冷沉默,就是尚廷之也曾說過,李貞過去一直蠻橫獨行,隻有在先帝西北巡遊之後,他才安定下來。
莫非……
“我想,這世上并非全然沒有李貞所在意的人。”沈悠仇道。
“你是說……”鐘景宸擡眸,“先皇?”
沈悠仇點頭。
“當初先皇第一次西行時,與皇上是差不多的年紀,而皇上與先皇又十分的相像,想來李貞初次看到皇上之時,心中到底有所觸動。”
“既如此,他為何還這樣不為所動,拒朕于千裡之外?”鐘景宸道。
“這個……就不得而知了。”沈悠仇道,“隻是當下能打開李貞心扉的,或許就隻有這幅畫了。”
鐘景宸又垂下了眼,“若這隻是我們的一廂情願……”
“不管怎樣,隻今之計,唯有一試。”沈悠仇道。
*
今日是在西北的最後一天。
在經過了昨夜的寒風卷雪之後,今晨天氣放晴,雪山藍湖,格外清新壯麗,微風輕拂着旌旗。
聖駕隊伍已經準備就緒,就要離開。
李貞等人跪送在地。
“恭送皇上、皇後娘娘——”
鐘景宸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對李貞說道:“李将軍,朕在此地多日,對将軍多有叨擾,還望将軍見諒。”
“皇上言重了。”李貞道。
“臨走之前,朕有一禮物要贈與将軍,還望将軍收下。”說罷,便從左右手中取過那個長錦盒,遞與李貞。
李貞接過錦盒,“這是……”
“将軍不妨打開看看。”鐘景宸道。
李貞卻也不推辭,直接就打開了那錦盒,見裡面是一卷畫。
他起初倒也不在意,隻取出那幅畫,慢慢展開來……
“這是……”
看着手中展開的畫,他粗糙的雙手輕輕顫抖起來,眼中霎時模糊——
十多年的漫長時光,恰如彈指一瞬,往昔之景,如在眼前。
他想起了,想起了第一次在這雪湖邊,見到那個如神仙一般的人。
“這是父皇當年第一次西北巡行時所畫。彼時朕雖尚且年幼,卻也在後來常聽父皇提起西北之事,對将軍更是贊譽有加,朕想,将此畫送與将軍是最合适不過了。”
李貞看看畫,又擡頭望着鐘景宸,顫抖着嘴唇。
“好了,朕也該走了。将軍且留步。”鐘景宸說完便要轉身上銮輿。
“慢着——”李貞突然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