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姐姐?”
伊三水亦未着道袍,卻是通身男裝扮相,恣意俊俏,駱美甯瞧得怔怔然。
“小臂的傷如何了,還疼嗎?”
駱美甯下意識伸手撫上傷處,“不怎麼疼,本就算不得疼。”
伊三水也取了些小錢,他執在手中遙遙一扔,那碎銀便精準地進了功德箱口的縫隙。
“既然已無大礙,今日便上路吧。”
“今天就走?”
伊三水顯然不是作僞,他已将從倉兜坳祖師觀内帶出的種種清理好,纏在手邊的包袱裡。
“可你的傷...”
“無事。”
伊三水原本負于身後的桃木劍也被裹了起來,擱在包袱之上,“可還有什麼東西遺落在禅房?”
駱美甯細細看着‘她’的臉:眉目有神,雙唇确比昨日多了些血色,精氣十足,确實如‘她’所言那般,瞧不出有甚不适。
“沒什麼落下的。”
既已決定在南邊讨生活,駱美甯倒也沒反悔之意,盡早啟程,也盡早離那是非旋渦萬仞山、寶器原主倉兜坳黃假道更遠一些,她樂得如此。
隻是......
隻是這面容——一身男裝竟不顯女相,唯獨那狹長的眼尾令‘她’添了幾分妖異。
太,厲害了。
駱美甯不知用什麼詞來形容伊三水更貼切。
“那便走吧,若趁黃昏前到渡口,便能順水路南下。在船上尚能休養生息,比騎馬駕車更省力些。”伊三水挈了包袱,一刻不停就要離去。
“姐姐...”
駱美甯亦步亦趨,口中喃喃。
“什麼?”
伊三水平日連風吹草動都細細關注着,駱美甯含在嘴邊徐徐吐出的話兒不可能聽不見。
“你——”
伊三水大抵猜到駱美甯所想,他難得出言解釋,“手中盤纏足夠南下吃喝用度,若是還作那般打扮,途中難免生出是非......我這般,也安穩妥帖些。”
在昭夏,女扮男裝倒也算不得甚麼稀奇事兒,隻是大多女子扮得不像罷了。
‘她’這番解釋,駱美甯覺得甚有道理。
出逃萬仞山前,她也有過扮作男子的想法,怎奈何她無伊三水這般神韻,隻能将這法子抛卻腦後。
“還是姐姐周全。”駱美甯淺笑一聲,三步并兩步與伊三水同行,擡手挽上‘她’那未提包袱的小臂,“也不知一路上到底要沾姐姐多少光。”
伊三水眼睑微跳,他松開本要攏起的眉頭,岔開話頭道,“尋人問問路吧,盡早到渡口才是。”
廟宇内外都較為清淨,可順着門路出了巷子,行人便多了起來。
渡口在小鎮另一頭,自此處去,需橫穿整座小鎮。
今日恰逢趕集,兩人出門得遲,正好被攢動的人潮堵住去路。
這場面駱美甯見得少,她本十分新奇地左右探看了一陣,妄圖與伊三水搭話時卻見‘她’雙唇直抿,面容繃緊,不愉之色盡顯。
在大殿前‘她’便說過,到渡口越快越好,出門沒一會兒就被人堵住,也是時運不濟。
駱美甯準備寬慰‘她’兩句。
實在不行夜裡于鎮中再将就一晚也是可以的,又不是有火燒尾巴的急事,何必那般慌張呢。
“小郎君也忒俊了些,襯得你家娘子都素了,不給你挑些钗環首飾嗎?”
“小娘子!快與你相公說幾句讨巧話兒,我這鋪子的東西襯你絕對是錦上添花呢。”
集市邊的店主朝着駱美甯高高朗聲叫了多次,終是朝這處招了手,她才在東張西望間發覺那句句吆喝是沖着自己來的。
這會兒,她正牢牢纏着伊三水的小臂,三水姐姐作的男裝打扮,這般親密,也難怪他們會這麼想。
同攤主對視後,駱美甯才發覺:不僅僅是這些小攤販子,便是路人賣家也有不少瞧她二個的。
太親熱了嗎?
她面上無端有些發燙,垂首瞧看那些個钗環時,又不由得隐隐将這些飾品與伊三水配在一齊——想來三水姐姐幫了她這麼多次,又算得上是救命之恩,且挑套首飾送‘她’如何?
尋思着,搭在伊三水小臂上的手也松了許多,駱美甯往攤位處緩緩靠近兩步,卻被人一把拽住。
“看什麼呢?該走了。”
伊三水似乎斥了一句,捏着她的手腕又示意她跟緊自己不要離開。
看伊三水這副模樣,怎麼也不像是喜歡這些首飾的樣子。
駱美甯歎了口氣,怨自己想太多:報恩酬謝不是一時之事。趕緊又挽上‘她’的小臂,跟在伊三水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