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定!
駱美甯面不改色地挪開視線,籲出口氣以示無奈,對為首的侍衛拱了拱手,“叨擾您了,那便改日再到此拜會。”
言罷,遂離去,不在甘棠處有任何停留,快步從小路向城東疾行。
半晌,鬓角處不禁溢出兩滴汗來。
原著怎麼描繪的?甘棠和師兄有到過南邊嗎?
她不聞有腳步追來,才敢回首探看,還好小巷無人,唯有自己一人疾步往東。
小巷一側為鬧市,一側為郡守府衙,府衙後院立着堵大牆,牆之後,便是郡守府邸。
細細回憶起昨夜林中相遇——甘棠刺死赩熾後,開口便詢問她是否是駱小師妹...莫不是,師兄與女主甘棠一起來找她了?
天下之大,自己又不曾留甚口信,他二人又如何知道自己來了南邊?
還好碰上的不是認得她模樣的師兄駱荀,還好穿着一身道袍,與萬仞山上的自己風格迥異。
這甘棠,膽也忒大了些,分明被害過一次,難道不知‘陰陽眼’有多險?
若真被皇帝老頭逮住煉丹,縱她已得長生,那些羽衛裡三層外三層将她一圍一圈,人人噴口唾沫也能将她淹了。
實往刀口上撞,難怪原主個江湖之人,也會去往兩京處。
駱美甯撫了撫起伏的胸口,暗忖:甘棠同師兄駱荀便是尋到她又如何,非爹非娘,管得了自己?
再者,扯謊說自己已出家,不與駱荀師兄妹相稱,能有多難?
養她多年的師父已入了土,該孝的、該做的,趁人活着時她都盡了心力,無甚後悔之處。
短短數息間似說服了自己,小巷也至盡頭。
西南東北向的石子路彙入大路,寬闊主街兩側均為官員貴胄家苑。
駱美甯轉念一想,郡守府衙正門走不通,那後門呢?
各地郡守均為調任,受任前多少在兩京待過些時日。
官員家眷多有追捧兩京風氣之俗,若能投其所好......
路上撞見的昭王侄女不也不信南诏巫蠱嗎?
何不裝神弄鬼一番——思忖着,駱美甯又行至郡守府衙後院。
行至府邸拱有檐牙的大門處一瞧:甚好,比府衙那邊關得更為嚴實,連兩側偏門都不開半扇,亦無人守衛。
寂寥冷清,便是連裝神弄鬼的機會都掐斷了。
接待何種貴客需讓官府直接打烊一日?
雖有數種猜測,可駱美甯知曉心急不能成事。
隻願遲一日送信,亦無所謂。
她摩挲了會兒腰間所挂、裝有赩熾魂魄的葫蘆,勸慰自己,赩熾被刺已成鬼,船舫無人可威脅伊三水。
伊三水似還說過,若欲于始安相逢,便于華陽客棧見。
暫住華陽客棧,也是一法。
她斜倚在邊牆處,準備歇口氣,見大街南北均無人來,幹脆取出懷中的密函文書端詳,指望此物之上有什麼惹眼且足夠唬人的标志。
怎奈何命運弄人,密函文書将将取出,‘啪’的一聲,被布帛包裹的官印自縫隙落下,又因擁着滿包的金銀首飾,便連伸手承接的可能也失去,隻随着官印順石路前滾時疾走二三步趕上。
駱美甯攏了攏首飾,探出手撿岑廉查使的官印,又被疾馳而至的跑馬驚擾——還未細瞧握于掌心的印章是否被摔壞,停步她身側的白馬便打了個響嚏,一側大眼牢牢盯着她。
昭王的馬。
駱美甯有點兒怯于回頭,亦或是說,對于這些個手握實權的皇親,她多半是怕的。
錢權皆備,自然想活得更長久些。
“誰的官印?”嗓音中正、清潤,未有任何南诏方言氣口,悅耳極了。
岑姓官員在籌備文書時似與郡守提及昭王,若他主動找上門來,豈有不利用之理?
“回王爺的話,乃南巡廉查使岑大人的官印。”駱美甯将官印與密函文書一道雙手捧起,“岑大人他不慎上了賊船,又遭遇險情,遣...遣本道替他遞求援信一封,呈予您。”
“哦?既有密函文書與官印在手,方才為何不直言?”昭王翻身下了馬,随即便有小厮來接缰繩。
再一遠眺:此前成衣店掌櫃嘴中‘郡守府離昭王府不遠’的‘不遠’二字實在貼切,街對面不過數步的小門,眼見着小厮将白馬牽入其中。
“岑大人隻說文書呈于始安郡守,可本道方見郡守府前後門緊閉,不見任何來客。”
昭王自她手接了密函文書與官印,也不看其中内容,隻擡步向前,“既上了賊船,如何能遣你送信?”
瞧他越走越遠,駱美甯隻得跟在其後,“本道亦在船上。”
昭王停了步,視線垂落到她面頰上,“你且能逃出求援,他又如何不行?”
駱美甯半點兒不想提及自己‘能見鬼’,便拐着彎兒糊弄,“那船上女子衆多,陰氣森森,各種光怪陸離之事頻頻,岑大人有些遭受不住,連逃的力氣都沒了。”
“若是你偷了他的東西呢?”
“冤枉!王爺打開密函文書一看便知,岑大人有言及遣道姑送信之事,可證清白。”
說着,她又将不久前從他侄女處得來的金銀首飾理了理,将七梁玉冠擱置最頂端,仍舊雙手奉上:“您侄女的首飾此前落在本道處不曾取走,現物歸原主。”
昭王仍舊不接,幾步走到王府正門邊,睨了駱美甯一眼,“她求你何事?”
“不知。”
昭王眉尾稍挑,“哼,不知?”
“我們所聊不過三句,您侄女兒質疑我并無道姑之能,在街頭胡謅混日子。”瞧他眼神約莫逗留在七梁玉冠同那些首飾處,駱美甯忙又道,“貴重金銀皆為她未抱穩包袱落下的,還望王爺明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