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稱心如意了,才安下些焦躁,複告誡自己不可過分磋磨,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駱美甯背了包袱,蹑手蹑腳離了廂,輕悄悄地下了旋梯。
隻盼,此去一别兩寬,她也能安穩渡過餘生。
沿途的房間都靜得很,鬼怪住客或許如他母親所說那般:在睡覺。
她絲毫不敢喧嘩,生怕惹來什麼會半路攔人、告密的魑魅魍魉。
便是來到大門後,都且戰戰兢兢踯躅着,唯恐發出什麼聲響。
細細琢磨:門上貼着的兩人白日都閉着眼——他說過,若是合眼,就不在。
駱美甯悄聲抽開門栓,将木門朝兩側一拉。
好家夥。
擡眼就見杵着的兩位熟人:前日守在郡守府前的侍衛,其中一個,甚至是與她搭過話的侍衛長。
原來如此。
虧她惺惺作态,卻還是棋差一着——他不信她,且早就派了人監視在外。
這還跑得了?
駱美甯掂量着這兩侍衛的手段:甲胄加身,膀大腰鼓的練家子。
若放倒一個,尚有可能,放倒兩個,難如登天。
須臾,她擠出個難看的假笑,“不知二位?”
在前的侍衛長瞧清人臉,也一愣,忙将食盒與藥材遞上,點頭哈腰道,“還望道長恕罪。”
駱美甯輕輕擺首,接了食盒,面上的笑意卻再繃不住,小臉闆了起來。
“您當日若直言九千歲之名,在下定不敢阻攔。”侍衛長尴尬不已,“可您隻說岑姓廉查使要谒見,才攔的您。”
多好,多會說話,三兩句就将自己摘了個幹淨。
若早知郡守府衙裡接待的‘貴客’是九千歲,她又怎會滞留始安?
便連手下的侍衛都是人精,她幹巴巴應聲:“哦。”
“嘶...”侍衛長賠笑,“還望您好生休養,趁熱用膳,千歲大人他說了去去便回,不會令您久等。”
駱美甯不再回複,而是‘砰’得摔了木門。
她在大堂内來回踱了幾圈:甚好,如此大間客棧,連個後門都無,是防鬼偷偷入内蹭房住?
心生怨怼。
甫一生氣,腸胃餓得抽痛。
罷了,反正已深處牢中,不如過得好些。
揭開食盒,見裡面葷素皆備,粥飯齊聚,才緩和了僵硬的嘴角。
她試了試毒,不見銀針變色,遂安心用了一些。
飯罷,幾近申時末尾。
糾結多時,重新推開大門,果見二侍衛仍舊徘徊在外。
還真是半點不肯松懈。
“作甚?”駱美甯瞪視。
侍衛長輕咳兩聲,“那副藥還未熬,道長自己熬了?”
“與你何幹?”駱美甯睨着他。
九千歲此前囑咐,拿好的藥還需看她飲下——怪自己榆木腦袋思慮不周,這藥包該在鋪子裡熬好一并送入食盒,惹得現在白費一番功夫。
“這......千歲大人說您近日疲乏,需安養着,那些都是滋補之物,有益無害。”
侍衛長直撓頭:應尋個丫鬟,而不是這般使喚自己。
駱美甯嗤笑一聲,“他如此關心我?”
侍衛長哪敢妄言,莫說找對食,九千歲的身份,就算娶幾個在府上觀賞,亦無人敢多嘴不是?
“不曾見千歲大人曾對誰如此心心念念過,道長保重身體才是。”他勾着腦袋偷偷往客棧裡瞧看,“可熬上了?需我二人搭手?”
監視便監視,還找借口。
“藥包還沒拆呢,”駱美甯冷着臉側身,“來啊...正好,這裡面一個人都沒有。”
話音将将落,走廊邊的一扇木門無端打開了條逼仄的縫兒,又幽幽地阖上。
兩侍衛相對而視,皆有幾分驚恐藏在眸中。
“怎麼?不來搭手?”
侍衛長苦笑,又令手下去打清水、帶砂壺來,“這藥啊,須在通風處熬才散味兒,我二人就在客棧外守着。”
正說話,挂在遠山山頭的紅日漸漸下落。
可華陽客棧卻不曾暗,檐牙四角垂墜的燈籠盞盞接連亮起,一時燈火通明。
得,客棧開門,大門上貼的二位也要醒了。
今日算是跑不掉了。
不僅如此,若他複返見自己将廂内翻得淩亂,保不準就撕下臉來——連虛幻的好日子也沒得過。
駱美甯慌着将藥包往二侍衛那邊一扔,“拿好了。”
趁兩位‘門鬼’還未降臨迎客、九千歲在外公幹,她大步跑回廂房,将各件衣物、擺飾、金銀寶貝與桃木劍等物一一歸類。
揣着亂跳的心肝收拾片晌,反而越弄越糟。
因方才理得急,根本不記清許多物件的擺位:東西均亂成一團,就算是打掃得規整、襯眼了些,也絕非此前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