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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斯說約了查爾斯,後者大概飯後造訪。
其間凱勒教授和萊納通了電話,用無以複加的激動感謝她說服查爾斯将特瑞特和茉莉帶去紐約審判。人員趕到的時候,藥劑已被注射入貝魯西斯體内,沒有備用物。僅憑針劑裡的殘留做不了什麼證據,留在哥譚,最多治她一個渎職。而特瑞特很可能留不下案底。僅憑克萊爾的證詞或許并不能赢下上佳的律師。何況,更主要的是,并沒有人會管這些。而紐約有變種人事宜仲裁委員會,結合查爾斯的影響,必能為貝魯西斯讨回公道。凱勒教授沒有不激動的道理。
萊納嘴上應着凱勒,眼神卻不住往布魯斯瞟。她并不知情,但查爾斯那樣措辭布魯斯不會不知道。用她的名義誠然更容易讓凱勒接受,而選擇紐約恐怕不止沖着委員會——看起來既有讓案情得到真正審理的用心,也有保護人身安全的味道在。
特拉維斯的背景下,特瑞特在哥譚獲罪的概率幾乎為零。懲罰與否倒是次要,現在無法斷定是他的行徑與圍繞變種人、哥譚、馬拉尼亞布裡亞、小醜的錯綜複雜相有瓜葛,還僅是之于萊納的病态愛恨所緻。盡管對他的觀察表明他為人深沉可能不大,但不排除這類可能。若僅出于愛恨,是怎樣程度的愛恨才使他背棄科學?
要知道當初的他為謀求理論科學上的職業,不惜脫離特拉維斯家族改換母姓。曾經那樣深愛追求着的,又怎會成了今日的說棄即棄?同住屋檐的兄弟曾形容他為“一天到晚不吃不喝同試管打交道的怪胎”,可以看出至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對科學用情至深。但這句評價似乎也側面證實着同事口中的“乖僻”在他身上早有影子。
但那時還不到“乖僻”的程度,最多是過于内向。哪怕到了脫離本家、改母姓的地步,特瑞特本質上還僅是個話不多、不善社交、沉迷學習的孩子。特瑞特學習不錯,但也未到能拿全獎的地步。獎學金和打工錢以外的花銷,本家中所有人包括,包括特瑞特的父親都不支持他的選擇,補貼也隻能來自母親。
和大部分美國人一樣,母親沒有存款的習慣,何況生活在那樣富裕之家,她也不需要。特瑞特和家族的決裂迫使她省儉開銷、外出打工,職場上的壓力以及兒子和丈夫間的矛盾很快把這個本就身體不好的女人壓垮。沒等特瑞特畢業,她便離世了。
母親的過世使得特瑞特與父親、進而本家的關系有所緩和。盡管沒有再冠以特拉維斯的姓氏,物質方面特拉維斯一族再沒虧待過他。那段時間裡的清貧就好像是一場試煉。但也正是重拾貴公子生活之後,室友對他的形容徹底變了味。他固執、多疑、易怒、陰沉、愛捉弄人……幾乎所有能想到的貶義詞堆在他身上,總不為過的。也許是母親的離世,也許是為自己的沖動後悔,總之在雲泥颠倒後,他已不再是最初那個僅是有些不谙相處之道的科學怪人。
而特瑞特心态的一個轉變,可能也間接得作用在了茉莉的作為之上。茉莉是個容易嫉妒也愛争強逞能的人。她會一而再得挑釁萊納,也會去後者工作的單位巴結她的上司、诋毀她。她并不是一個很懂得分寸的人,隻要能讓她得到重視的事情,不管是什麼她都願意做。而大多數會說出“不管什麼我都願意做”的人并沒有去做那些事的覺悟,或者說他們對“不管什麼”的定位不夠準确。
想要被重視即是想被認可,而渴望認可則又是不那麼自信和有些懦弱的特征。因為懦弱,所以才用張揚去掩飾,也就缺乏了成為好人壞人必要的決心。如果貝魯西斯的受傷那換來萊納的受訓甚至革職,她做麼?一定做。如果貝魯西斯的傷勢有一定幾率被人發現是她的手腳從而危及她在醫大的飯碗,但另一方面能确保得到新上司的賞識,她做麼?或許會。但如果在上述兩個前提之下,再加上一條藥劑副作用未知、貝魯西斯可能一傷不起,幾乎可以肯定她會猶豫。她沒有那種成為好人和惡人的勇氣。别人的一番勸誘足以影響她的決定。
布魯斯不如萊納熟悉特瑞特和茉莉,但這不妨礙他想到萊納想到的那些。他有一種識人的直覺。蝙蝠俠和大部分敵人都沒有過直接接觸,但他一樣掌握他們的為人、動機,一一擊潰。識人有兩種方式,一是直接相識,二是覽其生平,布魯斯在兩者中大概都是佼佼。但即便是他也有無法理解之處,比如特瑞特那樣做的意義。
是的,他們都認為造成茉莉之錯,比起茉莉本人,該歸因于另兩人:一是茉莉的新上司,馬拉尼亞布裡亞的成員,二是特瑞特。
這種不解在查爾斯到訪時有所緩和。逮住茉莉的時候,在她身上還搜出了一管血樣。漢克帶着血樣去了趟布萊恩,證明它的主人是貝魯西斯。這樣一來,馬拉尼亞布裡亞那兒的動機便好解釋了:前番受挫顯然讓他們注意到貝魯西斯并對其人頗有興趣。取血樣是要研究他的構成,而讓茉莉注射不明藥物則是想毀了他。
而不論是毀了貝魯西斯還是開發超越他的品種,沒有什麼比在團隊裡加上一位親曆他蛻變過程的研究員更為合适得了。這恐怕也是萊納險被綁架的原因。
即使退一步說,馬拉尼亞布裡亞綁架成功,萊納在威逼利誘下接受合作,也不可能保證在短期内完成開發。而照目前形勢來看,馬拉尼亞布裡亞在哥譚的這塊“業務”需要一個盡快的了解。前有死咬着的蝙蝠俠和X戰警,後有随時可能變卦的□□,而己方戰鬥力幾乎為零,這種情況下不被一鍋踹已是萬幸,又怎麼敢奢望維持原計劃?
“有理由相信,斯托拉斯和馬拉尼亞布裡亞還維持着聯系。”查爾斯接過蜂蜜水,友好得向阿福笑笑,“他的父母在藏身處收到他的親筆信,僅有一句話:‘你們會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這是近十年來他首次給父母寫信,卻叫人有些哭笑不得。”
可喜是終于等到他的音訊,可悲是等來并非和好更似威脅。
隻是這一句話,萊納記得貝魯西斯曾為她轉述。當時她以為是無差别的惡意,就像反社會人格者對社會的恣意報複。可若他憎惡的對象僅是父母,又何必對貝魯西斯說出“未懲戒的錯誤不代表寬宥……他們将為愚蠢付出代價”?若要說得通,大概也隻能解釋作他憎惡的是以自己的愚昧而使人平白蒙冤的行徑,而他的父母亦屬此列。也恰因為他們于他的血濃于水,讓他更為憎惡——最該理解的人沒有理解,卻如旁人一般惡意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