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需要開口,他那些心思艾希奧特看得明白,“獵物沒有逞兇的資格。你會對我言聽計從,我會等你到那時候。我有的是時間。”她看他的眼神就像曾經的他看那些“小動物”。如果她的目的僅是逼他開口,惠特克有自信應對。但現在他有些不确定了。起碼就他自己而言,在把小動物逼向懼怕的絕境前,沒有什麼能讓他收手。
一口氣沒能全然喘過來,他可能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不會有這種榮幸。不見天日的地方,他的額頭滲滿汗水,冷汗。皮肉燒焦的味道刺激着久未進食的胃部,有那麼幾個恍惚瞬間,他竟有那樣荒唐的念頭——割下來吃了也好。
艾希奧特沉默而狠辣得玩弄着手裡的□□,皺起的眉目并不掩飾嫌惡。這不是她慣用的方法也不是她喜歡的方法。裡基厄特臨行前給了她一份文件,文件說惠特克酷愛電刑,所以她臨時改變了主意。那樣喜歡,得如他願才行。
燒焦的皮肉并不好聞。艾希奧特用尖刀剜下,手勢很穩也很慢。惠特克殺豬一樣的尖叫不知道有沒有讓他聯想到自己手下受折磨的實驗體。大概是不會。他那樣的人。艾希奧特面無表情得用刀尖挑起死肉,塞進他張得老大的嘴裡,極快得躲開幾步。不意外看他忽然色變,嘔了一地。嘔吐物弄髒了他那件上檔次的西裝。
可惜。
她那樣想着,毫不留情賞他一個巴掌,“誰允許你吐在這裡。你以為是養豬場嗎?”她無比冷靜得看着男人一點點崩潰,腦子裡想的是半日前他們和萊納那場過早結束的會議。
當時路西安修斯叫住準備離開的萊納,半真半假說:“我以為會花更長時間。”她卻沒有再同他們打啞謎,“想問我為什麼妥協?膽大包天的人隻有更嚣張的才能制住。”沒人料到她會這樣直接,包括艾希奧特。盡管情報清楚告訴他們,萊納不喜歡惠特克。他們以為她會更婉轉,更陰狠,就像之前她不動聲色和他們對峙。
現在艾希奧特感覺好像能理解。這個男人,當真惡心至極。
***
“惠特克失蹤四天了。”
娜塔莎跟進萊納的辦公室,張口便道。萊納聞言慌忙把她朝辦公室裡推了一把,同時探頭四處張望,确認無誤後快而輕得關上門,不忘啰嗦。娜塔莎注意到她朝自己快速走來的步伐裡落着緊張。看起來她知道。
這一次不需要她多問,萊納語速很快得交代,“我才想和你說這事。他的副手昨天約我見面,說他失蹤了,一些事情很難辦。我本來……不相信的。你們和我提金剛狼的時候,我不信他會那麼做……但是……”她聽起來有些哽咽,有些難以啟齒,“我不知道妮娜在哪。載我去的汽車擋得很嚴實。我見到她了。她……情況很不好。X教授是對的。她渾身上下都是‘鋼筋’。那見鬼玩意把她折磨得厲害。”
她看起來是真的很傷心。娜塔莎轉了轉無名指上平淡無奇的戒指,暫時不打算告訴萊納,所有人都在聽。包括她的布魯斯。
“那麼,超級血清呢?”娜塔莎那樣問。
“血清?”萊納好似有些迷糊,“哦……你說‘高機能血清’。我不知道……我原本是那樣相信曼尼塔一手促就了妮娜的悲劇。現在我卻說不好。那瓶我拿來和她對峙的血清确實是在希諾法比亞發現,可誰又知道不是惠特克預見了一切而設下的局。”她說到後面,變得有些自嘲。當日的她有多信誓旦旦,現今的她就有多懊惱。
娜塔莎的耳機裡班納博士表露着疑惑:“我想不明白,‘超級戰士’和‘金剛狼’是兩種不同理念下的超常人士兵計劃。如果真是惠特克的圈套,他為什麼要在同一個計劃裡運用兩種截然相反的法子?要知道,它們不會互相增強。”娜塔莎一字不差轉述給萊納。
後者沉吟道:“惠特克大概是想用血清為後續做鋪墊。血清可以開放潛能,妮娜身子不好,貿然打入合金會一下擊垮她的身體。他大概是想用血清開拓她的心髒承受力,以防後續的‘升級’把她壓垮而毀了他所有心血。”
多麼狠心殘忍,他竟然可以對一個小女孩做到這種地步。娜塔莎的頻道裡議論、不滿炸開一片。連她自己都在思索中不能回神。因而也就沒有留意到,書架上醫學之父希波克拉底塑像的眼睛裡閃着紅光,萊納看了一眼。
塑像接連的監控通到頭目們的辦公室。路西安修斯一眨不眨得看着畫面,感慨說:“讓她來我手下吧。”裡基厄特笑着打岔,“不覺得她更适合來我這?你好意思讓她一雙拿實驗儀器的手磨出刀繭?”
萊納對娜塔莎的突然攤牌,是商議後的決定。提出這個策略的,是她自己。惠特克有一句話說得不錯,她看起來無時無刻不在打着細密算盤。這和他們本來為她做的設計有一些偏差,但不得不承認的是,看起來更為自然。當然,對她而言更主要的,恐怕是把嫌疑撇清,至少在不短的一段時間裡。
惠特克在艾希奧特手下撐了三天。這對一個待了一輩子研究室的研究員來說,很不容易。他最後開了一個條件,很簡單的條件:讓他見見萊納。這沒什麼。站在港口Mafia的立場來說,看他們互相撕咬很有趣。所以安東尼奧把萊納帶來了。帶去那一間陰暗、發黴的屋子。
已聞不出什麼黴味。濃烈的血腥惡臭蓋過了黴味。那是種讓人會想幹嘔的味道。
萊納剛去的時候變了臉色,像是在反胃。但沒有嘔出來。很不容易。可誰都能從她慘白的臉上看出強烈的不适。哪怕屋裡光線昏暗。安東尼奧引她進的屋子。鞋踩過的每一個地方都是一個血腳印。惠特克縮在角落。若不是見過他失蹤時的照片,絕沒可能把他身上殘破不堪的布條和高定西裝挂鈎。亂糟糟的頭發也看不出半點發蠟的影子。
她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他還吐着滿嘴血沫。衣襟上、褲腿上、鞋上都是。他盤起的膝彎之間的空地上亦有一灘半濕半幹的血,血裡落了幾個牙。那樣狼狽的他卻在朝她笑,他說:“這會是你的明天。”
廢了那麼多氣力把她尋來竟隻為說這一句可有可無的話。他是想用行動告訴她,和港口Mafia合作她讨不到半點便宜,什麼叫與虎謀皮。
她沒有回應。他亦不需要。安東尼奧作陪,惠特克颠三倒四得講了許多故事,這些天裡的故事。萊納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臉色卻在一點點變差。他說得很細緻,繪聲繪色,每一個細節都沒有錯過。她有些分不清,想見她的到底是他自己,還是港口Mafia的授意。
她在沉默中來,在更濃的沉默中離開。臉色陰郁如那陰雨的天。
他們望着她離去的背影議論紛紛,但是沒有人看見計程車裡她平靜也冷漠的眼色。薄唇無聲得動着,是在說:“抱歉,會讓你失望。”不知憑何而笃信,這狼狽的階下囚不可能是她的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