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娜體力其實不及史蒂夫,他卻落後一截因為不忍心傷她。讓他用盾牌砸她?辦不到。光是想想也能讓他愧疚不已。那是妮娜,他曾親手喂養的嬌慣小貓,那個别扭的維系着他和萊納的小孩子,他怎麼可能出重手。
妮娜很清楚這一點。她在利用史蒂夫的心軟。這個時候她已不再相信任何人。她恨這個世界。史蒂夫的勸解一如這飛馳中的冷風,挂在面上割在心裡。既然這樣關心我,最需要你們的時候,一個個又都在哪裡。她冷漠得想。既然随時能把我抛棄,何必假惺惺裝作關切。
妮娜發瘋得奔跑,縱然體力一點點在透支,雙腿漸漸不聽使喚。
史蒂夫的盾牌就在背上,但他的手,那雙有力的手,一次都沒嘗試後探。克林頓和娜塔莎在公共頻道裡第幾次讓他做權宜之計,他沒有理會。腳下跑得更快,一雙手把拳握得更緊。讓妮娜曆經不該遭遇的這一切,是他的疏忽。他會想辦法彌補。以正确的方式,正确的途徑。娜塔莎總說做該做的事,哪怕是錯的。他并不能認同。放之于今日更是。
不遠處就是鬧市。史蒂夫不想妮娜過去。進了那裡,特工有太多的借口将她繩之以法。她或許天賦異禀,但能從神盾局手裡全身而退的,他至今未見過。金剛狼羅根吃了這許多苦才長成今日還算刀槍不入的模樣,何況她一個剛覺醒的小女孩。
史蒂夫又叫了她一聲,明顯看到體力不支的她頓了一下。他趁機加速。和妮娜的間距每拐一個彎就縮短一陣,但他不覺輕松,相反壓力更大。能感覺到距離給妮娜造成的壓迫。她開始多動,像快壓制不住暴躁。
查爾斯的聲音突然插進來。他說妮娜在做一些不好的打算。目的在逃跑。他沒有具體說明“不好”的含義。但能讓X教授用這種口吻轉述的念頭,史蒂夫想不知道也罷。他歎了一聲。也不知道該心疼妮娜,還是惱她的固執己見。
他本不想這樣做。可她留給他的選擇實在不多。史蒂夫從腰間取出套索,出任務前娜塔莎執意要他帶上的小裝備不料想有了作用。
繩索破空卷來勁風,隻有武俠小說裡方能具形和感知。沒有人懷疑她逃無可逃。
但妮娜撐着路邊的郵筒翻身淩空躍起,套索貼着發梢擦過。他忘了她是變種人,不亞于他四倍感官的敏銳、迅捷。體操運動員一樣完美的落地動作以一個回眸收尾。史蒂夫握着套索的手勢略頓,麻繩前端軟垂在地。他本該捉住的。可那一眼給他的震撼不亞于揭穿萊納重重僞裝之時。那一眼冰冷、怨毒,他知道他失去了妮娜的信任。
史蒂夫歎了口氣,繼續這場該結束了的你追我趕。憎恨賦予了妮娜力量,讓她重新跑了起來。她現在是危險的。不幸的遭遇讓她對全人類生出怨念。她不該恨嗎?她該,确實該。但作為這個城市的守護者,史蒂夫不能看着她被憤恨支配去傷害無辜的人。不幸不是行不義的理由。這樣說雖然很殘忍。
耳麥裡X教授遺憾得說着必須阻止她。查爾斯很少會用“必須”這類詞。娜塔莎開了私頻悄悄告訴史蒂夫,教授想起了艾裡克。史蒂夫知道那個名字——萬磁王。論起“全世界與我為敵”的滋味,沒有誰會比萬磁王更會與妮娜感同身受。可那個人絕不是會好言開解他人的性格。他比誰都憎惡人類,縱然情有可原。可史蒂夫還是覺得,心懷悲恨隻會把世界的惡意放大,草木皆兵。
放下是個難辨輕重的詞,可很多時候不得不。否則會把自己逼上絕路。
史蒂夫又一次握緊了拳。容得下天空的眼睛裝滿歉意和堅決。他把手探向後背,在妮娜伸手去解腰間束帶的同時。
他的套索給了她靈感,她企圖控制行人來換取逃脫機會。幾十年的經驗面前,她的盤算明顯而拙劣。不必查爾斯的解說,史蒂夫也料到了。所以他做了一個決定。幾分鐘前還被排除在考量外的決定。他不願傷害妮娜,但那是在她不傷害無辜的前提之下。
振金做的盾牌甩飛出去,這一次的勁風誰都能感覺。人群避讓也驚歎着“美國隊長來了”,他已然是他們心中的神話。而神話本人卻在歎息。終究是到了鬧市,終究是走到了這一步。擲住盾牌的瞬間,史蒂夫内心無比清楚得知道,他和妮娜再不可能回到從前嬉戲打鬧的時光。永無可能。
妮娜應聲倒下。盾牌的重量壓得她幾次撐起身體幾次跌落。史蒂夫知道這是唯一正确的做法。她倒下的時候,手裡的束帶業已扔了出去。走得近的孕婦被纏住腳跟,跌倒。妮娜的目标其實是腹部。史蒂夫看得出來。為什麼是孕婦。他一步并作三步走去,嘴裡指揮着群衆叫救護車。身邊老弱病殘那樣多,她偏偏挑準孕婦。因為可以一屍兩命嗎?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揣摩,眼裡的失望濃成欲滴的悲傷。
他在盾牌之下捉住她的時候,她說:“你會後悔放我一條生路”,眼神兇狠。他卻答,“我隻後悔沒有早些抓你。”然後她被他不留情面得反剪雙手帶走。再醒來時又被鎖在恒溫倉裡。不過是周圍換了一群圍觀的人,地方更大更敞亮些。
再敞亮亦是囚牢。妮娜的嘲諷不加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