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動門在他們身後合上,彌漫整個基地的秘密和陰謀呼之欲出。置身其中,誰都做不到例外。
同樣合上的還有複仇者大樓頂層的自動門。
這不是一扇普通的自動門,不止靠傳感器。斯塔克工業出品,不該指望平凡。但娜塔莎此時此刻沒有心情欣賞托尼的科學天賦。陪在她一步開外的鷹眼克林頓,心境多多少少相似。
賈維斯為女特工打開輕薄但防彈的自動門時送上了貼心的問候,女特工沒有如往常打趣回應,僅是草草嗯了一聲。她很快傳過客廳在角落的沙發窩下,整個人透露着一種挫敗。你很少能在這個傳奇女特工身上看到這種低迷。所以托尼來了興趣。
“瞧瞧,是誰這麼大本事,讓羅馬諾夫女士都偃旗息鼓?”斯塔克式的誇張詠歎調,不是每個人多欣賞得來。
史蒂夫在搖頭,明顯不贊成老夥計的莽撞。莽撞。一定是這個詞——托尼摸着标志性的小胡子,頗為肯定老冰棍心裡用來形容自己的是這個詞。但事實是托尼·斯塔克比誰都擅長察言觀色。
娜塔莎沒有生氣,也沒有理會。他料到她會忽視自己的小鬧劇。他其實大緻能猜到發生了什麼。這并不難,隻要對女特工最近的動向有一點點了解、對情報界裡的新鮮事有一些些耳聞。
好在他不是唯一對自己的小聰明有所認知的那一個。克林特瞥了他一眼,眼神很銳利。這個平時總說胡話、毒舌吐槽的特工,也隻有在這種時候才會讓人記起他是神盾局裡不輸于娜塔莎的王牌。陳年往事,連聽過的人都快忘卻曾奉命抓捕前蘇聯傳奇女特工的,正是這位射箭好手。
時間改變了太多,也讓很多人淡去了本來面目。隻是淡去。内心深處,他們都清楚知道,有些東西終一生也無法磨滅。不過是願不願承認的差别。
“你真該見識見識他們有多嚣張。”她說的是特拉維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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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孤僻、驕縱的幼子在低谷赢回了心懷愧疚的父親,溺愛與莫須有的包容讓他在注定不能善終的路上走得更遠。他的父親為他開了新聞發布會,似乎指望能把他洗白。
女特工記得當時那個長相其實清俊的年輕人戴上了眼鏡,她知道是平光的,因為他雙眼5.0.然而學院派的裝扮沒有洗出母親給予的斯文,隻更襯出陰冷。他在發布會場的後台,逼視到訪特工的眼神淬滿怨毒,“你們每一個人都會為此付出代價——每一個引誘她、誤導她、心懷惡意的宵小,我誓言要你們遭得報應。她那樣純粹懵懂的世外桃花,你們竟也忍心傷害!非要她落入塵俗,折了根、斷了筋才肯罷休麼?”
然後怨毒變成了頓痛,因恨而生的咬牙切齒漸被憤怒中滋生的不解與痛心覆蓋、換作了丹田深處迸發的低吼。他氣得渾身發顫,眼眶眦裂變形。
正如他不明白旁人為何如此随意對待萊納,旁人亦不解他如何笃信着自己那番聽來可笑的指控。
到底有年輕特工克制不住,“但是親手揭穿你真面目、送你入獄的是她,不是我們。”
“那是因為受你們蒙騙。你看她博然醒悟之後,豈不拒絕再替你們作惡心的僞證,收回所有莫須有的指控了麼?她和你們不一樣,那麼聰明,當然會明白過來我是多麼愛她、多麼誠心誠意待她。與我相比,韋恩那個滿口虛僞、四處留情的花花公子小人草包,何值一提。”
沒有人阻止年輕特工的譏諷。那也是每個人所暗中腹诽,“二者擇其一,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抑或久經情場的成熟女人,換誰都會選韋恩。畢竟誰願意和一個心理扭曲、跟蹤成瘾的變()态有瓜葛。”
而特瑞特的反應——慢條斯裡抽車西裝口袋裡的絲絹,細緻得擦拭每一根手指,好像指一指迂腐的特工都會弄髒他的手似,“若非在意,誰又肯為誰費這許多心思。”
若這便是在意,甯願此生無人牽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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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莎轉述的故事,讓在場的人聽到惡寒。可怕的不是惡人,是揣着一身惡意卻打心底相信是為對方好的變()态。鷹眼一手臂好容易退下的雞皮疙瘩又一粒粒豎起,“說實話我甯可和小醜這類瘋子打架,也不想和特瑞特那種神經病理論。”
“我想老蝙蝠不太可能苟同你的觀點。”托尼不失幽默道,“同樣的話,他一定沒少和萊納說,也不查查明白這舊号碼人家還在不在用。”
一定是不會再用的。那個号碼處在蝙蝠和神盾局的雙重嚴密監視之下,除非她存心想要被捕,而從她千方百計逃跑的事實來看,這種可能趨緊于零。娜塔莎極盡挖苦的眼神說明了一切。
可也正因如此才令人玩味。托尼摸着下巴上永遠刮不幹淨的胡茬,“有趣的是,這小子到今天都沒有被捕入獄的覺悟。驕縱妄為甚至堂而皇之揚言騷擾、實行騷擾,就好像再度被捕的可能不被納入考量一樣。他或許變()态,但不笨。又是記者會,又是和特工争執,就像是……”
有恃無恐。
他沒有說完,不必說完,那四個字同時蹦入每個人的腦中。他仗着父親撐腰,仗着特拉維斯四字背後鋼鐵工業巨頭的雄厚背景,為所欲為。會否有人因這份關系而選擇視若無睹,尚不清楚,隻是出獄後的發布會無疑讓這個年輕人感到、自己再一次被這個一度為他抛棄也抛棄了他的家族所接納。
也許從愛上萊納的那一刻開始,他已不再是曾一心想成為的、獨立個體利馬爾。他是特拉維斯一族的特瑞特,不論他曾經怎樣企圖自欺欺人,内心深處放不下的是這個大家族所能帶給他的全部便易。
讓人想要細究的也恰恰是父親和家族這份正逢時節的支持。
隻恐怕,“老特拉維斯不是在縱容這個百無一用的神經病,而是借他的魯莽、借公開場合去傳遞某些訊息。”女特工冷靜分析。
但這也正是叫人百思不解之處。
九頭蛇借萊納的美色和心計,一步步把特瑞特逼向死角,哪怕在他做出過激行為險些把茉莉和貝魯西斯置于危機中,也沒有特拉維斯站出來強硬制止。沒有人在意他為了一個對于他們這種階級而言不入流的女人幾乎放棄一切,也沒有人關心他的偏激舉措所有可能的不良社會效應。所有人都無動于衷,即便萊納把他送進了監牢,也不見麥克·特拉維斯大費周章請知名律師替他作無罪辯護。律師的确有,但辯護并不賣力。凡是參加過庭審的,都那麼說。
如果萊納的目的是向這個老牌家族示威恐吓,那沒有回應說明的确受制于人。既然優劣之勢這般分明,又為什麼一個在撕破臉皮後遞出橄榄枝給台階下,另一方卻不言感激反大有挑釁之勢?
“也許從一開始就不存在誰占據絕對優勢。”托尼道,沉下的聲調,揚起的眉梢,卻沒有半點接近真相的喜悅。
若不存在絕對優勢,特拉維斯又以什麼去和九頭蛇的勢力作平等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