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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斯塔尼亞夫婦怎樣待你,你感覺不到麼?這麼多年,就算沒有血緣也改變不了你的固執,他們的付出、他們的真心,你難道看不見麼?你怎麼下得去手,為了什麼龌龊的、見不得人的目的,竟利用他們的生死去脫身?”卡米爾女士把自己說得眼泛淚光也撼動不了萊納的一眸情冷。
複仇者和她之間的語焉不詳似讓老社工有些誤會,可細究下來,一番話倒也不算說得不對。萊納的第一次脫身豈非便是利用了曼尼塔和這對老夫婦。
“卡米爾女士說得對,你若沒有費盡心機去脫身行惡,而選擇留下改過自新,今日再見也不會是這般場面。”史蒂夫的痛心疾首中似還參雜了懷念和遺憾。他大概怎樣都想不明白,初見時溫潤腼腆的短發姑娘怎在短短時間裡,搖身變作了再見不識的全然陌生。
她卻用不變的冷然與平靜,輕笑道:“可我從沒想要和你再見。和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說出的話竟那樣叫人寒心。
“但很不幸,天網恢恢。你現在坐到了我的對面。”娜塔莎終于喝完那杯苦味很重的咖啡,才發覺萊納自己的那杯幾乎沒動,“或許你該慶幸現在你面前的是我們。那個人的話,恐怕不會這樣心平氣和同你說話。”
那個人。布魯斯麼他又怎麼會朝她露出暴躁的模樣。他不會打她,更不可能罵她,沖動和憤怒是愛與在意的另一種表現——惱自己的無能為力,恨她的不懂回頭。蝙蝠的暴力逼供也許威懾哥譚,可于她,他又能問出什麼?他應該很明白,她這樣刀槍不入的人,一身倔骨頭越打越不可能聽話。唯有冷漠,如此才能看出誰比誰更上心。
“也沒什麼不好。我和我的老朋友小醜也有段時間沒叙舊了。上次見面他還承諾替我包辦套房。”萊納放大的笑意其實在掩飾心中說不出的諷刺抑或荒謬。除了宇宙奧秘,這世上于她的另一個未解之謎,是她為何還會情不自禁去想布魯斯的感受。好像非要他難過、非要傷他的心,把他逼到平衡木的另一邊再回不來,才肯罷休。
科林像是從萊納的輕描淡寫裡捕捉到了什麼,但那股不尋常閃現太快,還來不及細究已匆匆掠過。他下意識多投的幾眼卻被她抓個正着。他不禁想此時的她懷着何種心情想着什麼,她卻在想親耳聽聞的布魯斯是不是恨到快要無法克制?
“老朋友麼?”女特工按下了手心裡把玩的通信按鈕,很快有人将卡米爾女士帶走,“我還以他對你熱情得緊,你卻很厭惡。”
啊,她對那個人的瘋癫确實喜歡不起來。不過他應該能看穿她的虛僞吧,從一個和複仇者、和布魯斯都不同的視角。他看得出沉浸在陰謀裡的她一再為自己那點多餘情緒所累,正如她看得懂他為惡而惡、毫無章法的行徑,是要把道德謙和表象後隐秘着的人性之惡剖析給、這個曾以最深的惡意強加于他的世界看。是一個曾渴望被善待卻為惡洗禮的人,喪盡希望後無力的掙紮、無措的報複。
他笑她所求太多,終一無所得;她也笑他活得渾噩頹唐。縱為犯罪之王也改變不了他這一生的失敗和悲劇。他和她是徹頭徹尾的兩路人,卻因同樣在罪惡裡沉浮,反倒能看出别此那些如蝙蝠般有所執念固守之人所不可能看透。
“我不信你,你是故意裝作哥譚對你沒有特殊之處。你大概是覺得這樣就能拖延時間?又或者确信我們不可能從那夥研究員嘴裡撬出什麼?也許吧。我不會告訴你我們的進程,希望你不要揣摩過度把自己搞得心力憔悴。但我可以告訴你,我們很肯定哥譚不僅對你、對你們的整個行動都很特别——特别到你們花了大心思遮掩的車隊連它門口都不敢繞過。
“的确,按我們的情報,哥譚這個由來已久的犯罪之度在蝙蝠崛起後正慢慢喪失着它的地位。舊人在想撤離,新人不敢進駐,這種前提下所有的貨運車隊對子避讓遠行,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尤其考慮到被運輸的是變種人——一種蝙蝠最近吃錯了藥正着手調查的領域外事件之一。但這些假設的前提,是你們在運的是變種人的話。”
萊納終于又再拿起那杯已經冷掉的咖啡,極緩得喝了一口,“哦?這倒是個有趣的假設。”
“你們的安排其實并沒有那麼周密——以周為單位的固定流動,不論死生把全世界變種人加一起,怕是也不夠你們承運。這是個很淺顯的道理,你們卻像根本沒考慮過一樣,任由卡車在外面跑也顧不得實際與否。那太不像你們的作風了。九頭蛇的周密謹慎衆所周知,留下這種低級錯誤,隻可能是故意為之。故意讓所有的司機都以為自己運的那車是真的變種人,也就無從去考證哪一車是真的變種人。
“不,你們和你們的合作商,運的最保守來說不全是變種人。因為你們的實驗目的,讓我猜猜,從一開始就不單單是突破變種人極限。還有一條更符合你們、更符合九頭蛇曆來野心的,制造變種人,對吧?否則就解釋不通,你初到哥譚時手頭一整套豐盛的增強、抑制藥劑儲備。所以你們運的不僅是變種人,還有普通人,或者我該稱他們為活體?事實上我很好奇,你們運送的活體裡到底可曾有過變種人。”
“我以為,這個問題,你隻需翻一翻截下的貨車,便可迎刃而解。”
“這正是我要說的下一點。為我們所攔截的緊急供應裡的确塞滿了活體、器官、殘肢等等,完全是教科書式的供貨。太完美了,完美到叫人不禁生疑,那一卡車一卡車滿載的貨、五六條别出心裁設計交替的路線和成套的防備措施,會不會是另一場演給我們看的大戲?若你們能摸透27号與烏/爾曼維奇的身份,早作了答卷應對似也沒有那樣不可能。”
太過精妙的布局在實力相當的對手之間,似有些多餘和空洞。但若兩方中有其一,所掌信息資源遠高于另一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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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這些都是做出來的戲,你們的貨運團隊真正在運的又是什麼?或者更準确的說,你們在這個看似簡單實則勢力交錯的貨運集團裡又扮演了什麼角色?你們的集團和特拉維斯工業旗下重合的城市和路線圖、微妙岔開的停靠點和時間統籌,到底是弄巧成拙的互與撇清,還是為誤導思考而故作的雙重局?
“你不能否認的是你們和特拉維斯的交錯關系,這從你最開始對特瑞特的态度、包括近來的和解都看得出來。但我們尚不明白的是你們借由特瑞特所傳達的消息,看起來像糖衣炮彈後的威逼恐吓。可這又是毫無邏輯可言。若那個工業帝國家族确實在一系列的龌龊裡有牽扯,通過這樣的方式激怒,顯然很不明知,哪怕你們旗鼓相當。但若這從開始便是你們聯合特拉維斯做的又一場戲,蒙在鼓裡的隻有我們和特瑞特,便又能說通了。
“——你們和特拉維斯互相配合着互相掩護,制造出對哥譚望而生畏的拙劣假象讓我們疑心這座城市的特殊含義同時故布疑陣,從而在重重假局下掩蓋一個其實很簡單的事實——哥譚仍是營業之重。之所以作出這許多曲折來回,是好利用我們解密的間隙多促成幾筆生意。
“特拉維斯在哥譚發迹,哪怕随着發展壯大逐漸将業務移轉到中西部,這個城市裡仍保有最大面積的廠房和加工區。漸被冷落的表象下,是高速運轉開的副業。哪怕暫時關停,手頭的庫存若不得極好的解決,同樣會自取煩惱。所以你們決定铤而走險,用哥譚本身分散我們注意的同時,将藏貨一點點外移。
“能得你們如此關注的藏貨大該是簡單的軍火、毒/品之類。回到先前你故意回避的話題,托尼問你為什麼急于回港口Mafia——你不能不回去,因為振金的分成甚至後續交易,迫在眉睫。妮娜體内的并不是私貨的全部吧,并且你們知道其餘的所在。為了萬無一失,你需要和他們緊密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