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他們恐怕也不隻是特拉維斯。我們的調查顯示,被雇傭的司機不少年輕時曾在名為喬-戈林的小微公司裡任職。喬-戈林物流登記在麥瑟爾·喬和約翰·戈林名下,而這兩個名字常被懷疑作‘黑色黃金’真正首腦的「喬·米蓋奇」和「戈林·威廉姆斯」的化名。
“如果傳言不假——特拉維斯正如行動隊所懷疑的不那麼幹淨,喬-戈林物流也确實與‘黑色黃金’頗有淵源——将這麼群人集中一處,到底是誰在牽線搭橋又為的是什麼呢?”
萊納耐心極好得聽女特工道來這冗長的推理故事,神色不變。一杯漸冷的咖啡,倒在細聽下喝得差不多。一如女特工故事裡所講的,假裝或為假裝而假裝,現在的她同樣吃不準對坐萊納的真實态度。
那并非一個全基于事實根據的嚴謹推理,故事裡加了許多味調查員們的私人想法,沒有依憑僅靠直覺。娜塔莎在詐萊納。在試探這一番看似完美的推論下,她會不會露出慌張,會不會急于掩蓋。縱然可能并不很大,也值得一試。女特工有信心這不會是個偏離實情太遠的揣測,哪怕未必都在點上。因為許多問題上,似乎再找不出更合乎情理的解答。
目的麼?萊納擱下喝空的咖啡杯時垂落的眼裡掠過似是而非的笑。有時候看起來很複雜的其實很簡單,而看似簡單的其實很複雜。
“是啊,你不妨說說,為了什麼。”她擡起的冷清面容裡,不知怎得似有一股無從描摹卻真實能感受的自信。像是笃定他們無以窺見重重陰謀之下。哪怕娜塔莎真假參半、煞有介事花費那許多口舌。
她的自信緣何而來?
但如今非是談論此些的好時機。既已讓巴克斯維參與其中,自當好好利用這二人間的看似熟識,和許多合不攏的細節。半開的玻璃罩外傳來敲門聲,是特工帶來了尼爾。原來方才捏響通訊珠并非僅是将社工岔開。
娜塔莎用餘光去瞥萊納,相比踉跄着進來的尼爾,她太沉靜,就像早預見了這樣一刻。若女特工有幸探入萊納的腦電波,她會發現自己的直覺沒有錯。萊納的确想到過會安排尼爾和自己的再見,唯一的出乎意料是這一刻來得這樣晚。
她隻是沒想到會見到科林。活生生、醫好臉的科林。如果重逢的意義僅在于再别裡,還不如一别永年。正像她曾告訴過他的那個未完的故事,沒有尾聲的尾聲才是宿命的最好歸途。一旦提筆去補完句号,剩下的便隻有歎息。
她略出神的那會,尼爾已到跟前。他瘦了、老了,但他第一眼瞧見是她手腕上尚未愈合的血痕。手铐磨出的血痕。他眼裡的心疼太明顯。
女特工請尼爾坐到身邊,有些在挑釁。她将出口的發難,不必聽萊納大抵也能猜到。她也确然如後者所預期得和尼爾閑聊,“你說萊納是你們的英才項目所招納的新秀,可這邊的這位巴克斯維先生似乎在她的幼年便和她結識于九頭蛇。如果她自幼在九頭蛇成長,又為什麼會在成年後以一個外來人的身份、間接得加入九頭蛇的旁支機構?”
“這不可能。”這是尼爾的第一反應。甚至科林在某些程度也有着相同感受。
“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問她本人。”
“萊納,這都是騙人的,對不對?是他們故意編出來的故事,好叫你坦白對不對?你就告訴他們吧,不管他們想問的是什麼。維護着九頭蛇對你已沒有用處,何況九頭蛇還能再拿什麼來威脅你?”
“你不覺得好笑嘛。”萊納這樣說,“如果神盾局的目的是要我坦白,又何必編撰莫須有的故事給你聽。”
“你……”
“我和你不一樣,你找不到不背叛的理由,而我看不見背叛的意義。你要記得,神盾局和九頭蛇是不相上下陰暗裡滋長的機構,所擅長不過拿捏人心、比量所短以此要挾。誰不比誰更高明,誰也不誰更不堪。”
“那他們又捉住了你什麼把柄?”托尼無比迅即得問,“你看來業已身無長物,無從要挾。”
她隻是淡淡擡眸,并不答。
尼爾卻說:“哪怕無關是非對錯善惡正邪,為善比之行惡起碼好些。”
她忽而笑了,笑得多諷刺。同樣的話,伊斯科夫說過。位一生坎坷的硬漢臨終時竟也為她留下忠告。他說,“你和年輕時的我很像,是非善惡于你沒有太大差别。可若無分别,為善起碼還能幫到有所需的人。不要等到追悔莫及再開始拼命彌補。”
但她和他不一樣,從踏上這一條路的開始她就太清楚自己舍棄的是什麼。
愛情、呵護、理想、追求……這些都是不被允許的。要想在這條路上行走得遠,唯有銅牆鐵壁四字。他為了愛人洗心革面,而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去維護着所剩無多。
哪怕不被認可。亦不需要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