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找上門時，蘭還在為何時能回日本發愁，女孩從刑訊室出來以後狀态穩定，她也就安下心沒再打擾，如今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才知道出事了。

原來那天她在藍鳍魚肚腹裡發現的毒品是大廚在負責，平日将毒粉僞裝成食品，通過出餐流向六樓幾個房間，為躲避巡查，身為安全組副組長的麥卡倫利用職權調班為其打掩護，紙條上的時間即是交貨時間。

大廚被抓後供出一連串瘾君子，基地采用軍事化管理，對于觸犯禁條的人，琴酒的做法是将他們處死。

蘭趕到現場時，人已規規矩矩綁好，齊整一排跪在地上，伏特加、科恩幾個拿槍指着。她想也沒想攔住他們，問琴酒去哪了。

他們說剛走，蘭想制止，卻被告知是老大的命令。

“你們沒有權力這樣做。”

無論哪國法律，對待吸毒人員都不會直接死刑，何況是私下操作，但跟他們說這些無異于對牛彈琴。

事态緊急，蘭深知自己必須拿出魄力，不由分說逼近伏特加，把住他手裡的槍：“在這裡等我，不準動手，如果我回來發現這些人都死了，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蘭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伏特加果然被她唬住了，連連答應。

等人走後他就在想：這女人跟大哥待久了，連說話的方式和氣場都越來越像了。

琴酒近幾日一直待在房間看書，好幾次蘭跟他說話都沒反應。這次也是，她跑得氣喘籲籲，而他頭也未擡，始終将眼睛埋在書頁裡。

“回去吧。”

看來伏特加已跟他說過了。

“這不是你該過問的。”

她知道，她明白。雖然他們日日在一起，琴酒也對她極近滿足，但不會事事順着她，尤其在組織的問題上。

組織是他的底線，是他存在的意義。即便生活上他願意退讓一萬步，在組織的問題上也不願退讓一步。

可她不甘心。

在了解他這個人，了解他麻木的生活後，除了不理解、不接受，發自内心誕生的，還有一絲不可言喻的心疼。

她覺得，像他這樣的人，理應找到别的、更好的生存意義。

“你一定要這樣做嗎？”

沒有回答，即是默認。

“再怎麼說那些東西也是我找到的，難道我不該有話語權？”

感情難以動搖他，事實才可以。明白這一點蘭放棄講道理，學着像貝爾摩德那樣和他談條件。

這招果然奏效。

琴酒合上書頁：“我都忘了，我的人可是解決了我幾個屬下都解決不了的問題……”

語頓片刻，他端正視線看她：“過來……”

雖然讨厭這種招寵物一般的行為，但礙于有求于人，蘭還是乖乖走到他面前，任他拉過去坐到那雙散發着男性氣息的腿上。這種一擡頭就鼻唇相貼的姿勢總讓她難以适應又緊張，可他卻很喜歡。

“想要獎勵？”

蘭微微點頭，下秒卻升起異樣的感受，慌忙伸手擋住他的臉：“你幹什麼！”

“你不是喜歡這種獎勵？”

蘭睜大眼睛：“我什麼時候……”話未說完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他怎麼還惦記着當初車裡那件事啊……

盯着那雙戲谑非常的眼睛，蘭懂了，這是“就事論事”，在提醒她居心不純呢。

她冷下臉：“我要你放過他們，你就說你答不答應吧。”

對琴酒而言，染上毒瘾意味着失去心智，已是不可控的廢人了，何況朗姆留下的棄子，正好找理由處理掉。不過正因為是棄子，所以可有可無。

“戒毒？”

聽到提議，琴酒笑得一臉玩味，諷刺地說她原來是個狠人，随手簽下文書，意味深長補了句：“真希望這些人毒瘾發作的時候，不會指望你在他們腦門上開個洞呢。”

“你少陰陽怪氣，我不吃你那套。”

琴酒攤開雙臂，好整以暇：“你就是那種許願都是世界和平的蠢貨吧。”

“不可以嗎？又不是什麼丢臉的願望。”

沒有人的人生應該被放棄，就算瘾君子也一樣。

大廚染了毒，但也做了件好事，沒讓身邊女孩也染上。雖無法認同，但她相信那個人對41的保護是真的。

蘭沒料到琴酒這麼容易就答應她，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直愣愣地想從那平靜的眼底發掘出什麼。

然而什麼也沒有，平靜得猶如一潭死水。

以為所有事都會像她想的那樣發展，就錯了。

當伏特加把人帶到房間裡鎖起來，蘭站在門外，看着他們趴在地上痙攣、抽搐，響徹樓道的哀嚎直擊耳膜，她終是體會到琴酒那句話的含義。

看着他們拿頭往牆上撞，觸目驚心的畫面讓她聯想起蠱毒發作的時刻，胸口隐隐難受起來。

不是每個人都有在痛苦中堅持下來的意志，有些痛苦無法逃避，隻有活下來的人才能獲得新生。

不想讓41過早地接觸這些，蘭把她帶回房裡，保證一切都會過去的，晚上親自下廚留她吃飯。

飯桌上，琴酒對多了一個人表現出不悅，蘭坐在他對面，女孩靠在她身邊，四目相對，頗有種一觸即發的态勢。

初次見面，41瘦瘦小小的樣子讓蘭誤以為她是小哀那種需要人保護的女孩，短暫相處發現原來是隻野獸幼崽，小小年紀就長出爪牙。

很少有人面對琴酒暗含殺意的眼神能不為所動，就連成年人也會表現出畏懼，她卻一臉無畏，甚至挑釁。

琴酒很快轉變了态度。

對方越是反抗，他越是興味，骨子裡的血性激發着兩人之間的博弈。

蘭适時打斷這場目光交鋒，埋怨他不該跟一個孩子計較，琴酒卻不會因對方弱小而心存憐憫，不動聲色已是最大的包容。

飯後41堅持幫忙整理廚房，蘭拗不過就随她去了。剛收拾完桌子，琴酒又端起臉開始翻書，那本書封頁紙張都泛黃了，他卻總在看，吃飯、睡覺都沒閑着。

好奇什麼内容能讓他如此手不釋卷，她偷瞄一眼，發現上面全是中文，還有人體像，圖文并茂附帶着英文譯本，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研究什麼小黃書。

不一會兒，伏特加送來一個檔案袋，封殼标注着編号41。蘭疑惑地将東西交給琴酒，看着他打開，裡面果然是41的人員檔案。

“你查她做什麼？”

總不會真要對一個小女孩做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