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親切的親吻像是把闊别已久而朝思暮想的“重逢”二字含碎了渡過來。
總覺得在雙唇相貼之後,他憑借我一如既往因沒有說完話而發呆,因想到其他而走神的反應真切确認了我是誰,整個人瞬間就松懈下來。
有些貼得過于緊密,黏糊過頭了。他是真的一點也不擔心我不小心把他肆意亂舔的舌頭給咬掉了吃到肚子裡……不,我是咒靈啊,咒靈術師是不是該授受不親,你倒是害怕一下啊!
明明已經這麼大個子的人了,卻還像我熟悉的那般撒着嬌。看上去似乎是矮小的我已經要被他的擁抱融化掉了……如果真的是我那貧弱的身軀,估計現在确實會有這種感覺。
但我是團影子,不呼吸也可以活,力氣過大了也不用擔心死掉。反而是他開始把自己弄得狼狽起來,竟然還在落淚。
當我對上那雙盈着光的璀璨眼眸時,當場大腦宕機,立刻清醒過來可勁把人向外推,十四隻手一齊上陣,才堪堪把體型差如此懸殊的對方拉開。
“沒事吧,還好嗎?悟,不要忘記呼吸啊!”
他的臉被極度興奮吹成了粉紅,濕漉漉的唇瓣也像果凍一樣亮晶晶的。盡管眼神懾人,讓我總覺得後脊骨要一節節軟下去了,但如今我是咒靈,腦回路愈發奇詭。
太可愛了吧,我的天啊,能不能不要給我出這麼難的題了,可惡!我太罪惡了!
費勁力氣把自己從地上撐起來,我才意識到大腦宕機的那一會兒他要把我按在地上壓成餅了。那雙長腿在狹小的陽台上都沒處放,和我别扭地疊在一起。
我用三隻觸肢把他拽起來,三隻觸肢整理我們淩亂的衣服,三隻觸肢解開他胡亂挂在臉上的繃帶收好。正經的兩隻人手捧起他的臉,手指抹掉眼睑上的痕迹。
好燙,他的眼淚很燙,體溫也高得吓人。
“對不起。”
他的聲音低沉,氣息平穩,年少時我不曾聽到過這樣的情緒,壓抑又不忍。
意識到我為了碰到他的臉正在努力踮腳,五條悟順從地彎下了腰。不顧那些輕輕繞在他肩膀和手臂上黑紗條帶般觸肢的阻攔,又靠近我,橘子味洗發露的香氣淡淡的。
我是不是也該……
“對不起。”我誠懇地和他對視。
非常有壓迫感的身高讓他俯身靠近我時有種被大型肉食動物盯住的小型草食動物的不安,但我糾其為氛圍導緻的。
得到了同樣答複的五條悟怔愣住了,他看着我誠心實意地道歉,突然瞪了我一眼,猛得一頭紮進我的頸窩。
修長的手指戳着我的腦袋,他的聲音悶悶的:“你道歉幹什麼?你道歉幹什麼……”
“我……啊我,我把你給弄哭了,對不起。”
他的大手忽然抓住我的肩頭,凝滞了一秒攥拳錘我:“你讨厭,你讨厭!”
那聲線比蜜糖還甜,比我剛剛嘴裡咬到的他棉花糖似的嘴唇還甜,聽得我雙腿一軟,心中小鹿亂撞一個使勁撞死在樹上。
這場鬧劇在我突然小腦抽搐神經失調,表現為兩條腿不會走路而結束。
“等回去找傑就會好了。”我安慰吓得心律不齊,胸膛在胡亂咚咚作響關心的不得了的他。
五條悟抱貓一樣單手攬着我,讓我就這麼坐在他的臂彎上,就像回到了被扛着走躲太陽的那些日子。
一聽到夏油傑的名字,他立刻就炸起毛來,解開繃帶放下來劉海的造型一如熟悉的模樣,因為剛剛弄得亂糟糟,現在那些頭發仿佛會紮人。
突然年輕重返十七歲,他瞪着我的眼神很難不懷疑他還想咬我一口:“你是不是早就回來了?”
我把腦袋搖成撥浪鼓:“那不算,我狀态不好,連接到這具軀殼的時候沒有什麼理智。”
“那不是更讓人擔心了嗎……”低頭呢喃的青年終于有了些本就已經變化的成熟氣質。
就像夏油傑也不曾對我展露面向外人的那一面,二十七歲的五條悟現在依舊用那澄澈的昨日之眸鮮活地看着我。
裝可愛罵我讨厭的時候,瞬間以為自己的青春又回來了,他還是那個張揚恣意的少年。
“怎麼會連路都走不了,我們隻是接吻啊!”
我扶額,好吧,他的臉皮還是變厚了的,而且比之從前更輕浮不正經。
“悟,我才十六歲,言語管理還是要學一學傑才對吧。”
他吃驚地搖了搖我:“他就是會講漂亮話騙人,現在都成邪教頭子了。”
怎麼一副看着癡情少女死不悔改心生憐憫的表情啊?
我嘴角抽了抽:“我也是邪教頭子……”
他把我的臉湊到自己唇邊,大聲親了一口:“小騙子最可愛了~”
?
這翻臉比翻書還快,是社會鍛煉了他的情商嗎,那可真殘酷啊。
我晃晃自己昏沉沉的腦袋,神情嚴肅問起關心的正事:“悟為什麼要用繃帶纏住眼睛?我剛剛還以為你生病了。”可真吓得我心跳驟停,假如他的眼睛真有個三長兩短,那我估計會當場發癫昭告天下我要手刃這個膽敢傷我兄弟的賊人。
不知道他從我臉上讀出了什麼,五條悟雙頰蕩漾起紅暈,我很震驚這種少女嬌羞的表情會如此自然地出現在他臉上,這家夥是個能單手抱着我的猛男啊。
他就像隻黏人的貓,又把我往懷裡按。這一次是額頭對額頭,那雙注目會窒息的蒼天之瞳近到要占據我全部視線。
如果數着真實的時間,已經太久沒有再見到這雙眼睛。清苦的夏日裡哪怕隻是偷來放在自己臉上對着窗戶玻璃看上一會兒,都能感覺到有磷光穿透了礁石的罅隙,帶給我晦暗的深海一絲光明。
咒靈的壞念頭起來我甚至想伸出舌頭來舔一舔,知道他會閉上眼睛估計隻能舔到眼皮和睫毛……唉,下意識咽口水什麼的好毀氣氛啊。
“因為我一直閉不上眼,也沒有人回來給我滴眼藥了。硝子最後抓了一把繃帶丢給我,說這是最後的藥。”
我揉了揉他的頭發,柔軟冰涼的觸感擦過掌心,這瘾就突然回來了。也不知搭錯哪根筋,眼淚就往眼眶外湧出來。不同于那個心高氣傲的少年,如今的他任由我摸亂頭發,面上隻有化不開的眷戀。
我好像……忽然明白自己剛剛為什麼突然沒法走路。
“悟。”
我看見他亮着的眸子在一瞬間睜大,瞳孔無法控制地縮小。
“我……你,傑……下次見……”
我最後在這麼說着,眼前重堕黑暗。嘴唇開合,到底模模糊糊地講了什麼已經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