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好了。
餘潤如墨般的眉眼彎了彎,笑道:“剛剛不是還挺大膽的,怎麼一幹正事就慫了呢。”
這事怎麼能說是正經事呢?
王簪張了張口,終是沒直接說出來他在房事這方面太過粗魯,真的很不舒服,她體會這事究竟有什麼好。
“你别那麼緊張,放松些,會好很多。”
餘潤此刻耐着性子邊哄邊将人壓在身下,任他怎麼說,王簪還是緊崩着身體,害怕的閉了眼睛,不敢看他。
餘潤見狀無奈的歎了口氣,沉着臉起身去滅了蠟燭,摸着黑将紗賬放下。
王簪在黑暗裡隻大概看見個人影朝她壓了過來,很重。
“現在黑燈瞎火的,你總該沒那麼怕了吧?”
餘潤決心今晚必須讓王簪适應這事,他養外室可不是養來看,養來遷就的。
王簪看不見他,但能聽出來此刻餘潤有些許惱火,她一動不動沒再吭聲。
餘潤隻當她還是緊張,心一下便軟了大半,他不是個不憐香惜玉的人,但這會兒起了意,腹内那團邪火一時半會兒難以消解。
餘潤忍的辛苦,進退兩難間,還是耐着性子哄她,“我輕些,一會兒便好了。”
不多時,榻内傳來了劇烈的聲響,隐隐約約還夾雜着女子小貓似的嗚咽聲。
“……爺,不成了。”
“疼。”
聽見她哭哭啼啼的喊疼,餘潤最終草草了事,起了身拿火折子重新點了火。
屋裡瞬間燈黃一片,餘潤似乎真不知自己剛剛有多莽撞,轉頭隻見王簪疼的臉頰布滿了淚痕,此刻連起身都沒了力氣。
他感覺不妙,過去查看。
果然傷着了,餘潤再次給她上藥,頗無奈的歎氣。
“你說你怎的這般嬌弱?”他都沒怎麼使勁,她就随時要碎了似的。
“這以後可怎麼辦?”
她是來給自己當外室的吧?
餘潤十分真誠的看向她,連帶着手上塗藥的動作都頓了頓,随後低頭動作輕柔了幾分,那藥膏清清涼涼的極舒服。
王簪羞赧的咬着唇,偷偷看他。
餘潤很快塗好了藥才想起,還沒叫水……
随後隻能叫了水,等從淨室裡出來時再重新上藥。
就這樣折騰了一番,各自背對着對方睡去。
早上洗漱更衣過後,餘潤沒有因為昨晚那點不快而忘記卯時要給王簪‘上課’。
餘潤在旁邊磨墨看了她一眼,王簪知道自己昨晚對他實在是太過害怕放不開,而惹他不快,這會兒倒是表現的格外乖順。
“好些了麼,還疼不疼?”
他怕昨晚自己的話太重了,吓着了她,這會兒急着給找補回來。
“不疼了。”
王簪這會兒看他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回他,卻也是真不疼了。
那藥膏還挺管用的。
“下次不會再有昨晚那樣的事了。”
他心裡确實不太痛快,但也不是她的錯,沒給他做外室前,王簪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又沒人教她這些,她哪裡懂……
餘潤不忍對她發火,也不能怪她,自己也沒輕沒重的傷了她兩次,換誰都會緊張放不開。
日頭從綿綿青山冒出尖尖來,金色的光茫穿過雲層灑在院落裡。
餘潤吃了早膳就出門了,車廂裡他朝拾錢吩咐道:“拾錢,你去書舍買幾本開蒙的書來。”
沒等拾錢應聲,他想了想又道:“再尋幾本豔俗的本子,最好找幾本避火圖給我。”
拾錢十分震驚的看向自家主子,爺不會是被什麼鬼東西附身了吧?
甚麼時候見過爺看過這些東西,從前太太覺得爺該知事了,就給他安排了兩個貌美的通房放在房裡,結果其中一個膽大些,打扮的花枝招展勾引他,被他發了好大的脾氣,還罰了人家。
差點還趕出了侯府,另一個至今都不敢再勾引,老老實實的……
但拾錢從他一切如常的表情裡看不出什麼,餘潤隻是覺得為了以後不再傷着王簪,他現在應當學學這些罷了。
拾錢應了聲便下車去辦了。
桃花村,王家。
方芸的娘家大嫂孟氏帶着大兒子方朝耀明着說是過來看看幾個外甥,實際是孟氏早就相中了王簪,想給自家兒子說媳婦。
其實前兩年孟顔顔就有意無意的提過,奈何方芸這個後娘根本就不接茬,想要多留王簪幾年,好替她多幹些活。
且方芸因着早些年一些事,對孟顔顔這個娘家大嫂一直有怨言,她兒子年紀輕輕就是秀才了,方芸就更不可能把繼女再嫁到娘家去。
在方芸心裡王簪不配有這麼好的命,她也就隻配嫁個鄉下的泥腿子,就連現在王簪做了人家的外室,方芸始終覺得這死丫頭真是踩了狗屎運。
也不知那通判是怎麼看上她的。
“嫂子你來就來,這不過年不過節的還帶什麼東西呢。”
方芸心裡雖不喜,但也不至于跟娘家人撕破臉,孟顔顔來時她正在喂兩歲的小兒子王簡吃飯。
孟顔顔也不喜歡和這位小姑子打交道,可誰叫她看中了人家的繼女樣貌好,人又勤快能幹。
孟顔顔人還沒坐下就屋裡屋外的看了一圈,沒見着王簪的身影也沒見王筣很是讷罕道:“朝耀現在不是在縣裡江員外家教他家兩個公子讀書麼,這不是他家公子有所長進,江員外高興便買了幾壇桂花釀和好些糕餅答謝朝耀,這不朝耀旬休回來惦記着表妹表弟,又想着這桂花釀他姑父必定愛喝便送來了,還有這籃子雞蛋是娘特意給你攢的呢。”
“姑母。”方朝耀在一旁向方芸行禮作揖。
前幾年方朝耀中了秀才就去了縣裡讀書,去年偶然的機會進了縣裡富戶江員外家教書。
方芸聽着半分高興都沒有,心裡更是覺得孟顔顔是特意來顯擺的。
她心裡大大的翻了個白眼,誰不知她家大郎讀書好,現在是秀才還給人家當老師似的,有甚好炫耀的?
等她家三郎病好了也去讀書,還有四郎如今已經去學堂了,過幾年沒準也能考個秀才回來,哼!
“诶,今日怎的不見你家簪丫頭呢?”
若是往常她來,王簪就算再忙也會出來迎客,端茶送水,然後張羅飯菜的。
難道今日那麼不巧,她去鎮上賣帕子去了?
孟顔顔知道她繡活還不錯的,正是因為這樣早幾年大兒子中了秀才時,她才明裡暗裡想要讨簪丫頭作她家大郎媳婦。
但方朝耀一心隻顧着念書考功名,對成家娶媳婦的事他向來聽父母安排就是。
“哦,你說簪丫頭啊……”方芸就知道孟氏還打那死丫頭的主意呢,想到賣了王簪得了五十兩銀子,她就覺得痛快。
還好她沒應大哥家,要不然那裡能來五十兩銀子給三郎看病,給四郎讀書。
且那官老爺還大方,隻是收個外室而己,便送了好幾匹上好的布料還給那死丫頭送了一對镯子。
憑她也值得這麼好的東西,方芸自是全昧了下來。
“她有福氣,被新來的通判老爺看中,買去做了外室。”
“什麼!”孟顔顔顯然不敢相信,她家竟到了要賣女兒的地步?“這,這是真的?”
方芸知曉孟氏相中了王簪,她樂得願意看見孟氏遺憾的表情。
叫她當年眼看着三郎差點病死了都不舍得借錢給她們先救救急,現在還想來求娶她家繼女做媳婦,做夢!
為着這個,方芸好些年沒再回去過了。
“當然是真的,大郎不是在縣裡讀書教課麼?怎麼沒聽說過年前新來的那位通判?”
亦州新任通判,餘潤。
三元及第,寶恩侯世子。
一來上任便走訪各地巡田,修壩築堤,短短一個多月就已經名聲在外,方朝耀自然聽說過他,不僅如此,甚至還和同窗們私下讨論過他。
方朝耀沒見過餘通判,但從這些來說他至少是個盡職盡責的官。
隻是那官看上簪表妹,他是有些詫異的,但細想又覺得他們那些高門貴族有幾個不是這般?
見着略好看些的,都想盡辦法占了去,隻是可憐了簪表妹,那樣一個好人竟就這樣被糟蹋了。
他正要應話,便聽見廚房裡傳來一陣噼裡啪啦,碗碟不小心摔碎的清脆聲,方芸知道定是王筠那小賤人打碎東西了。
剛剛廚房裡煎着藥,方芸就叫王筠去盯着,等藥好了就端去給三郎,沒想到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她都能出事。
方芸怒火中燒,不管不顧的沖進廚房裡,地上一片狼藉全是碎瓷片子和湯藥,空中彌漫着被她不小心打翻的藥味。
王筠手足無措的去撿那碎片子,方芸見她打翻了兒子的湯藥,氣得大步上前邊擰她邊罵:“你個賠錢貨,小賤人……你是想要我筝哥兒的命是嗎?你知不知道這藥有多貴,你這麼糟蹋……”
王筠被擰得疼地無處可躲,眼淚直砸在地上,“我不是故意的,是這藥太燙了,我不小心的……”
方芸根本不聽她的解釋,罵罵咧咧的還不解恨,瞥眼見到竈上放着的火鉗一把拿起夾了塊燒得通紅的木炭往她身上放,抓着王筠的頭發不讓她跑。
嘶嘶……
瞬間王簪身上的肉燙得血肉模糊,疼得在地上求饒,“嬸嬸,我錯了,我錯了……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方朝耀和孟顔顔趕來将方芸拉開,他看了眼王筠血肉模糊的傷勢,憤然道:“姑母,你怎麼能這麼對筠表妹!”
“我帶你去醫館。”
孟顔顔推了方芸一把,憤怒的瞪了眼她,“他姑,就算筠丫頭有什麼不是你也不能這樣對孩子呀!”都說後娘惡毒看來是真的。
方朝耀也顧不得男女有别扶着王筠上了牛車,好在前些年他中了秀才還去給江員外家的公子教書,有了點銀子,家裡才咬咬牙買了這個。
要不然要走去鎮上,王筠這傷勢就麻煩了。
“我可先說了,是你們要帶她去醫館的,要出錢你們給她出,我可沒有。”
方芸追了出來,方朝耀拉着繩惡狠狠的瞪了她幾眼。
王筝在病中聽到動靜來遲了一步,他見到二姐被舅媽和表哥帶走了。
“娘,出什麼事了?”
方芸一見到兒子就撲在他身上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剛剛筠丫頭不小心打翻了湯藥,我不過是說了她幾句,你舅媽和表哥就說我欺負她,把人給帶走了……都說這後娘難當,娘心裡苦啊。”
平日裡娘怎麼對大姐二姐的,王筝都知道,他自然不信她的話,隻是王筝也以然麻木了。
“我不是爹。”會信你的鬼話。
不過這回王筝是真生氣了,他答應了大姐要顧好二姐,結果卻沒做到。
他對不起大姐的囑托。
王筝咳了幾聲推開她,回了房。
到了鎮上醫館,大夫看了王筠的傷勢,孟顔顔在旁邊一面心疼孩子,一面暗罵小姑子真真越來越不像樣了。
不行,剛好他姑父就在鎮上的明晖酒樓做活,她找他去。
“好孩子你别怕,我這就去找你爹讓他過來看看,讓他給你做主。”
她也是有閨女的人,看着王筠身上的新傷疊舊傷心裡愈發不是滋味,要是自家閨女被這樣欺負,她非去撕了她不可!
“朝耀,你待在這兒照看好筠丫頭,娘去去就回。”
說着,孟顔顔擡腳就往外走,方朝耀看着娘義憤填膺的背影,他覺得還是自家阿娘好。
這姑母實在是過分之極。
大夫看完王筠的傷勢以後給拿了藥膏,她傷在肩膀,剛剛為了給她查看傷勢,大夫顧不得别的就拿剪子順着爛掉的地方給剪了。
方朝耀守着禮,刻意回避了。
現下她要先上藥,方朝耀隻看了眼她有些不自在的說道:“表妹你先在這兒上藥,我去給你買件成衣來。”
她這衣服是不能穿的了,王筠淚眼漣漣的看着眼前的人,說不出的感動。
還好今日她碰上了舅媽和大表哥。
“大表哥謝謝你和舅媽,我會還你藥錢和衣裳錢的。”
方芸已經不是一次兩次這樣了,以前有姐姐在,方芸還不敢對她怎麼樣,現在姐姐不在家她就更變本加厲了,她那爹就當看不見一般。
王筠根本就不指望自己親爹會為她做主。
“你是我表妹,不用那麼客氣的。”
說罷,方朝耀便出了醫館,到對面的布衣鋪買了件成衣回來,王筠剛好上好了藥換了衣裳出來,王晚照才匆匆趕來醫館。
“筠丫頭嚴不嚴重?”
王晚照一天忙到晚的,要不是今日她娘家大嫂突然來酒樓找他說,方芸拿炭燙了筠丫頭,他都不知道原來方芸那麼過分。
他為了兒子的病賣了簪丫頭,本就覺得愧疚,現下更覺自己對不起筠丫頭,是他這個做父親的不好。
“怎麼不嚴重,燙得血肉模糊都翻出來了,天可憐見這丫頭雖是哭卻一直忍着沒喊疼。”
大夫在一旁忍不住開口,他都不想說她胳膊全是被人擰的青一塊紫一塊的。
王晚照來時知道王筠傷在了肩膀,他也不好要查看傷口,隻跟大夫連連道謝又問需要注意些什麼。
大夫也是見這孩子受了傷又瘦巴巴的可憐,說道:“别吃些發物,注意傷口不能碰水,盡量不要幹太多的活,好好休息養好身體最要緊。”
王晚照連應聲,随後付了藥錢出來跟孟顔顔母子二人又是賠禮又是道謝的。
“他姑父有些話本不該我來說的,你也别怪我多嘴,你帶孩子回去以後可得好好說說他姑才行呀,你可要為筠丫頭做主才行,他姑這回真的太過分了。”
孟顔顔想到因為以前的事,方芸記恨她家,又道:“他姑父,我曉得你們先前因為阿筝的病我們沒能拿出銀錢來,你們一直耿耿于懷,尤其是阿芸……但那時我們也是沒辦法實在是拿不出錢來,就這樣你哥四處跟人家打聽借錢也要給你們,後面打聽到山上有種草藥能治咳疾,他不管不顧的進了山裡采了三天三夜的藥給你家送去,結果呢……”
結果那天她和丈夫一塊給小姑子送藥送錢過去,反被方芸給連人帶藥的趕了出來,為了這事,方芸也好幾年不和她們來往了。
除非她們主動去桃花村探望。
“你回去也勸勸她吧,何苦為着這麼個誤會一直和她哥僵着,親戚不像親戚的。”
她們方家也裡外不是人。
“嫂子,我知道當年的事怪不了你和大哥,你放心,我回去一定和阿芸說清楚,還有筠丫頭,我也會給她做主的。”
她這些話已經在王晚照面前解釋過很多次了,其實王晚照知道當年的事就算大哥拿不出錢來借給他們,也是正常。
方家那會兒也窮得叮當響的,也就這幾年方朝耀中了秀才才好過了些。
“行,快帶筠丫頭回去好好歇歇吧。”孟顔顔說着看向王筠,“筠丫頭,可得要注意傷口不能碰水,不能幹活。”
這話也是在跟王晚照說的。
“知道了舅媽,謝謝你舅媽。”
王筠眼圈紅紅的,抿了抿唇。
王晚照聽說女兒被燙傷了,出來時已經告了半天假。
“成,那我帶阿筠先回了。”他道。
等王晚照父女走遠了以後,孟顔顔和兒子也坐牛車回了。
“以前我就覺得這兩姐妹落在你姑母手裡也是可憐。”
孟顔顔還在可惜王簪那麼好的一個孩子被賣給别人做了外室,她知道若無她那小姑子挑唆,王晚照多半是不會賣女兒的。
這年頭賣女兒,傳出去名聲不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