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午膳後,宋元落便開始翻閱起學生名冊。
蹴鞠同馬術一樣,在大虞屬于貴族運動,如今時間隻有七天,她打算優先考慮有基礎的那部分學子。
根據往年慣例,蹴鞠大賽勝出的隊伍不止可以得到天子嘉賞,隊伍内部球技比拼勝出者還可以提出一個請求——便是官位,曾也有人求到過。
宋元落想大部分人應當不會拒絕參賽。
結果沒想到她選出來的八個人,頭四個直接當面拒絕了她。
“第五個是…洛嬌娥,沒找到在哪裡嗎?”
“嗯。”
“沒事,那我們先去找這個吏部侍郎之女,正好她就在祭壇那,離這也近。”
宋元落收起名冊,擡眸卻對上濮翊揚欲言又止的眼神,“怎麼了?”
濮翊揚舔了舔唇,有些遲疑,“結果應該是一樣的,何必去自取其辱。”
不用查也能猜到,這些人如此果斷拒絕定是因為黎簌簌在背後動了手腳,畢竟宋元落選的恰好都是唯黎簌簌馬首是瞻的汴京世家女。
但是濮翊揚說完宋元落卻是看着他笑了,“你做事素來果斷決絕,何時如此束手束腳了?不過是問一句話的事情,她們不願我們再找人便是,算不上屈辱。走吧,少年郎。”
話說完,她已經同慕糯之闊步朝前走去,唯留下帶笑的“少年郎”三字在濮翊揚耳邊回蕩,似缱绻的絲線,輕輕纏繞在心頭。
濮翊揚低頭,嘴唇微微上揚,暗笑自己。他擔憂宋元落因便被集體針對而羞惱難過,卻忘了她本非尋常女子。
少女纖腰楚楚,背影卻矯健而堅定,充盈着無畏與自信。而後她轉過身,明亮眼眸嫣然帶笑,“不跟上?”
“來了。”他揚眉快步跟上,藏下心中那一閃而過的荒唐念頭。
——那一瞬間他忽然在想,她若束馬尾,再配一身幹淨利落的雍騎行裳,一定很好看。
……
那吏部侍郎之女确實在祭壇,不止她,名單上另外三人也都在。
宋元落才穿出竹林小徑就看見她們站在一處,腳步一頓,凜冽視線坐在同她們身旁的黎簌簌的在半空交彙。
“我去把她叫過來?”
“不必麻煩了。”宋元落微微搖了搖頭,迎着黎簌簌挑釁的視線走至幾人身前,淡淡掃過她們的臉,卻是走上了祭壇。
“我就不饒圈子了,七日後的蹴鞠大賽,若有學子願意為崇禮争光,揚我大虞女郎風範,無論她是否會蹴鞠,皆可直接來我處報名參賽。”
宋元落幹脆利落地開了口,聲音嘹亮而中氣十足,聽得人熱血沸騰。
靠演講鼓舞人心,她素來是一把好手。
隻可惜這次話說完,底下鴉雀無聲。
捷徑看來是走不通了,真麻煩……宋元落微歎了口氣,心情倒也沒有太大起伏,正欲走下祭壇另尋他法,卻又聽見了黎簌簌的譏笑聲。
“宋司監,你來帶蹴鞠隊,似乎沒人服氣呢。”她勾唇走上祭壇,視線睨向台下衆人,“若由我來帶隊,可有人跟随?”
台下應和聲絡繹不絕。
宋元落輕嗤一聲,上目線冷冷看向黎簌簌,“你對越俎代庖之事還真是樂此不疲。”
“是你逞強撐能,不自量力。”黎簌簌逼近宋元落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字道,不過很快臉上又恢複了驕橫神情,“山長~~沒人願意和宋司監一起參加蹴鞠大賽,難道咱們今年要主動放棄嗎?”
山長遲疑得看向宋元落,還未開口又被黎簌簌打斷:“若是我,定能組出崇禮最強的蹴鞠隊,你們說是嗎?”
話音未落遠處便有人高聲應和,宋元落循聲望去,随即雙眸一沉。
慕采薇,她的膽子何時大到敢來自己面前添亂了?
“落落,妹妹來啦!”最先對慕采薇的出現作出反應的是慕糯之,她高興極了。至于以黎簌簌為首的幾個世家貴女,則大多輕蔑漠然。
慕采薇雖是宰相之女,卻隻是庶出,哪入得了這些貴女的眼。若不是她們要利用她去欺辱慕糯之,又哪會給她做狗腿子的機會。
宋元落冷眼看着慕糯之學着林媽媽的樣子滿臉關懷地對慕采薇噓寒問暖,心中又是長歎一聲。
慕采薇依舊對自己這個傻子嫡姐沒什麼耐心,應付幾句後就讨好地湊到了黎簌簌身邊,嗓音甜美至極,“黎姐姐,若是你來組這蹴鞠隊,我一定第一個報名!”
“你又不是我們崇禮書院的,怎麼報名。”黎簌簌斜睨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微笑。
慕采薇卻渾然不覺她的蔑視,臉上反笑得愈發誠摯了,“我爹爹是宰相,我求求他就行了。再說,給姐姐當童子也是好的。”
“那你就給我撿球吧。”黎簌簌臉上的譏笑愈發濃郁,轉身嚣張地看向宋元落,“如今我連童子也有了,宋司監,你找到人了嗎?”
“奈落願意同宋司監一道為崇禮争光。”回應她的,是一個輕柔到差點被喧鬧聲淹沒的聲音,但衆人還是清晰聽到了。
所有人因這附和皆是一默,随後齊刷刷望向聲音來源。說話的女子披着一身泛舊的狐裘披風,臉色較素日更顯病弱慘白了。
就這身子骨來踢蹴鞠?好幾人皆是翻了個白眼不去理會這強出風頭的小醜。
倒是宋元落快步下了台階,上前扶起行禮的柳奈落,“柳娘子,好久不見。”
晁氏夫婦被抓後她隻從尉遲硯那聽說柳奈落重新回了寺裡,不曾想今日竟會在此處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