蹴鞠大賽新的名單宋元落着實花費了一番心力整理,寒門學子中會踢球的雖然不多,但幹慣體力活的卻有不少。
蹴鞠到底是項體育運動,若是跑不動會再多技巧也沒用。
“這幾個光看畫像就瘦的隻剩骨頭了,你确定她們能行?”
畫像上的學子皆穿着寬大的長袍,九尾眼睛倒是毒辣,一眼就看出了幾個特殊的。
“這些學子在水利田賦上皆有造詣,假以時日必為大虞中流砥柱。”
“這與蹴鞠大賽有什麼關系?”
“此次蹴鞠大賽于我有兩個主要目的,其一,替魏王拉攏官員,建立屬于他的勢力。”
“魏王?”九尾挑眉略有些驚訝,“他想參與奪嫡?”
“他四肢健全,你如何覺得他沒有奪嫡的想法,就憑外界有關他荒淫窩囊的傳言?”
九尾一愣,随即笑道,“潛龍在淵,猛虎在山,魏王之才,未可量也。”
他的尾音帶着好聽的轉音,生動的眉眼露出一絲狡黠,“隻是如此重要之事,你就如此告訴我了,不怕我轉頭賣了魏王?”
“你賣他,我怕什麼?”宋元落笑道。
她平日不喜與人閑談,倒是喜歡與九尾說些廢話——他的聲音着實是好聽,遠勝過他那張臉。
他若活在21世紀,想來所有網絡媒體都得因他癱瘓。
許是她眼中的欣賞之意着實濃烈,也或是九尾察言觀色的本事确實一流,此刻迎着她的目光,倒是有些别扭地避開了視線,“老皇帝撐不了幾年了,找還未入仕的學子是不是太早了些?等他們立穩腳跟,新帝怕是都坐穩江山了。”
“嗯,他若連皇位都拿不到,我幫他做什麼?難道跟着他送死嗎?”
九尾再次愣住,看向宋元落的視線愈發明亮,“你哪是替他拉攏勢力,分明是在建立自己的人脈。”
奪嫡迫在眉睫,此時該拉攏的自然是已經在朝中有話語權的官員——即這些官員在崇禮書院的親眷。可若真與她們牽涉上關系,他日魏王奪嫡失敗,魏王妃乃至慕想必都逃不了被新帝肅清的風險。
宋元落不傻,自不可能在明面上替魏王賣命。倒是可以借他的名義收攏一些新鮮血液,他日無論是誰稱帝,都有她自己一條退路。
“若我将這些當作消息賣給魏王,你又如何?”
“那也隻好認命了。都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這人不喜在猜忌人心上耗費心力。這是我的短處,我也不想改了。”
宋元落靠在晃動的馬車車身,面上似是回憶起了什麼,露出一些惆怅。
“為何選我?我這樣一個不男不女,混迹市井的戲子。”
宋元落這才擡眸朝他看去,微蹙眉頭,“你長得好看,聲音好聽,頭腦聰明,交流起來又不累,為何不選你?”
她說的理直氣壯。
九尾一時沒能說出話,嘴角噙着一抹譏笑,可心裡卻流淌過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
他本家境殷實,卻因這女相媚音自小為父母不喜,視他如妖魔投胎,棄之敝屐。他一氣之下索性做了這最末流的戲子,自此同家族徹底斷絕關系,江湖飄搖。
半生颠沛流離,所受譏諷蔑視數之不盡,他也早已麻木,從未想過有一日可聽到這樣的誇贊——更糟糕的是,他能感受到宋元落說這話時的真心。
九尾的喉嚨有些酸脹,斂眸輕笑一聲,“你的第二個目的呢?”
“最底下有第二份名單。”
“第二份?”九尾挑眉翻到最後,果看見一份全然不同的名冊,每個人名字後都注明了職位及家族出身,上面甚至還有不少學院師長。
“這些都是道雀案相關人員,現在隻是光靠詢問已經得不到更多信息了,我想借組織蹴鞠隊的名義接近調查他們。”
“明白了,一份真名單,用以籠絡;一份假名單,用以調查。”九尾一手拿着一份名單,挑眉又問,“那蹴鞠大賽不管了?”
“我做事從來都隻求赢。”
“達成目的之外,順便赢個皇帝嘉賞?”九尾意味深長地笑了,“我還以為你真打算替寒門女郎争口氣。”
宋元落神情一怔,随後耳邊又響起他咿咿呀呀的唱腔,“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兵,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願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征。”
他的臉上不知何時已抹上濃妝,漂亮的狐狸眼妩媚中帶着淩厲寒光,天籁之音中宛若藏了千軍萬馬奔騰之聲。
宋元落默然盯着他看了片刻,待他最後一音落下,忽好奇道:“九尾,你真實的長相是什麼樣子的?”
一個拂袖的動作落下,九尾臉上恢複清秀眉眼。可宋元落覺得這依舊不是他的真面目。
“一個連真面目也沒見過的江湖客,真不怕?”
“你畢竟于我有兩次救命之恩。你不也是嗎,因為剛才那位死者的救命之恩一直留在這東街。”
九尾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沒錯,救命之恩。等償清了,我便又該繼續浪迹江湖了。”
“人生啊,無根亦無垠,了了無牽挂~”他又唱了起來,而在悠揚的曲調中,馬車也緩緩停了下來。
宋元落笑着等他落下最後一個音,拍了拍他的肩,“那希望你還清前我能有幸見到你的真面目,也算相識一場的緣分。”
說話便在九尾微怔的目光中下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