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查道雀之死的真相，你不知道嗎？”

“道雀之死與我無關。”

“我知道，所以我才找你啊。”宋元落咧嘴露出一個愈發明媚的笑容，眼底有病态的猩紅，“既與你無關，便是會連累你的父兄，誰又知道呢？”

黎簌簌咬唇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終于閉上眼洩了氣。

“尉遲硯冊禮前一日，父親命人來找我，說已打通好關系，讓我務必拿下司丞之職。屆時若有人在冊禮上想同我争，可當衆辱之。”

“我那時猜同我相争之人是你，便多問了一句，我父親卻隻說是個低賤的草民，讓我不必在意。”

“道雀會争取司丞之位，黎尚書知道……”宋元落食指有節奏地敲着桌面，輕聲嘀咕着陷入了沉思。

黎簌簌之父黎仲景是文肅二王一派的，自也是寒門一派的。可道雀也是草根出身，他怎會讓自己的嫡女不惜敗壞名聲去對付道雀？

黎簌簌瞥了宋元落一眼，沉着臉嗤笑一聲：“不過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便是做了司丞你以為真能往上爬？”

“在大虞，所有人的命從出生那刻便寫好了。”

“冊禮之後，你單獨去見道雀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譏諷威吓了幾句。”

“誰讓你去的？”

黎簌簌心頭一驚，沉默地看向宋元落。

此人真的很敏銳。

宋元落對上她的視線勾了勾唇，“你如此瞧不起道雀，又怎會特地去見她？”

道雀之才，可堪當宰相之位。可單憑黎簌簌恰才所言，若在朝中并無人脈，身後沒有家族支持，便是有才，也出不了頭。

所以她絕不可能将道雀放在眼裡，便是需要考試又如何，有權有勢之人難道還怕無法作弊？

“谏議左拾遺王思辨，他是我父親的人。”

左拾遺王思辨，琅琊王氏出身，是貴族派康王手下公認的一員悍将。

“事情可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

宋元落離開侯府時夜已深了，賓客尚在後院宴飲，她和濮翊揚從有些冷清的角門走了出去。

狗奴和石頭正虎頭虎腦蹲在右角門對面的牆根，兩個小腦袋緊緊挨着，圓溜溜的眼睛機靈地轉個不停。

宋元落笑着朝他們招了招手，待他們跑近後俯身摸了摸他們被凍紅的臉蛋，一人發了一顆銀锞子。

“元姐姐，九爺說王妃想回府見夫君，他和邈爺先陪她回去了。”

“好，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兩個孩子應着歡快地跑遠了，宋元落這才重新将手縮回大氅裡，同濮翊揚慢慢朝魏王府方向走去。

“我去找輛馬車吧，離得還是挺遠的。”

“很遠嗎？”宋元落仰頭望向魏王府的方向，呼出一口氣，“他總來，我還以為很近呢。”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嗯？”

“你會保護我嗎？”

宋元落轉身愣愣地仰頭看向濮翊揚的眼睛，片刻後笑着點了點頭，“好，我保護你。”

“那我也答應你，無論發生什麼，我定陪你走到最後。”

宋元落再次一怔，随後低頭勾了勾唇，轉身繼續往前走去。

“谏議左拾遺，明天便去會一會這位王大人吧。”

……

黎簌簌同尉遲硯靈牌行交禮時蕭朝搴并未留在侯府，他去了魏王府。

晚間仍下着朦胧細雨，不大不小的寒風吹晃着魏王府準備過新年的紅燈籠，多日不見，這蕭滐倒是活得越來越像個人了。

蕭朝搴滿腔怒意地踢翻挂着紅綢緞的盆栽燈籠，一腳踹開了煉丹閣的門。

蕭滐早收到了門口侍衛急傳的消息，此刻服了藥正衣衫不整地躺在衆妾室懷裡，美酒澆在臉上，深陷的眼窩與蠟黃的肌膚盡顯荒淫頹敗之勢。

蕭朝搴看着眼前這副荒唐畫面冷笑一聲，在衆妾室驚慌地尖叫聲中毫不留情地一把拽住蕭滐的衣領，将他拖出了煉丹閣。

魏王府的管家帶着人一路追着蕭朝搴而來，此刻見着自家主子被如此對待，悲憤地想要上前說理，卻同樣被蕭朝搴一腳踹飛，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後就暈了過去。

失去帶頭人的護衛頓時更不敢上前了，隻得看着他們的主子像條狗一樣被蕭朝搴拖着。

除此外，人群中也有如同桃夭一般大着膽子來看熱鬧的，出頭自是不可能出頭，隻是心中也略有些詫異，不知曉究竟發生了何時讓蕭朝搴如此對待一個當朝王爺。

他們自不會猜到，肅王今日訓弟之舉不過是因為黎簌簌的一句話，而魏王今夜之辱僅僅是因為黎簌簌的幾滴眼淚。

“咚！”蕭朝搴拽起蕭滐一拳打在他胸膛，眼見着他軟綿綿地朝後倒去，卻又一把拽住，不解氣地再次朝他揍去。如此幾次往複，眼見着蕭滐已經半死不活的模樣，他才終于一腳将他踹在地上。

湖邊的風格外冷，蕭滐露着胸膛，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是燒起來了一般。

一口淤血吐出，他垂着腦袋擡袖拂去嘴邊殘血，也拂去嘴角帶着恨意的獰笑，再擡頭滿臉怯懦慌張，“四哥，不要，不要……繞過弟弟吧，弟弟知道錯了，饒了弟弟吧。”

蕭朝搴嗤笑一聲，活動着手腕又左右扭了扭脖子，視線掃過周圍的下人後一腳踩在蕭滐臉上。

“老九，先學幾聲狗叫給四哥聽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