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隊伍最終在王宅外停住了腳步。
她們一路從崇禮書院走到王宅,消息早傳遍了整個汴京,乃至皇宮裡的天子。
此刻早聽到消息的王宅管家見隊伍果在他們府外停下,當即在心底苦叫一聲,快步跑去找王思辨的遺孀了。
可憐這偌大王宅如今隻剩下一個平日裡大門不出的婦道人家拉扯着三個半大的孩子苦苦支撐。
好在今日是王思辨的追封加下葬日,王氏族人也在府内。
王夫人聽到消息後吓得哭了一遭後,就急忙去找王氏族長了。
族長很快就帶着幾個族人一起氣勢洶洶地朝大門走去。
宋元落此時也已從隊伍最後走到正前方,同衆人沉默等着。
“你們是何人?!”王氏族長拄着拐杖,佝偻身子散發出威嚴氣勢。
他身後的族人,個個在朝中都是六品以上官員,這是他的底氣,更是他王氏一族的底氣。
宋元落絲毫未露半分怯意,冷清眼眸平靜看着王族長,“崇禮書院司監宋元落,攜弟子周奎及南山礦場所有枉死礦工,特請大理寺卿捉拿兇手,還亡者公道。”
“弟子周奎,請大理寺卿還我雙親公道!”周奎揚袖抱拳俯身,高聲道。
“請大理寺卿!”
“請大理寺卿!”
身後四十三人,齊聲道。
本一臉怒意的王族長頓時一愣,大腦一時沒有轉過彎來,“你們…找大理寺卿啊?”
無人回應他,但他哪在乎這個,急忙招呼身邊下人,“快,還不快去請大理寺卿。”
本以為是誰上門鬧事,結果是場烏龍,隻是來找前來吊唁的賓客的。
活了七十多年的老族長頓時松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帶着幾個後輩默默挪到了側邊。
主角不是他們,便有心情和周圍那些老百姓一樣看熱鬧了。
大理寺卿崔歸很快神色凝重地走了出來,身後還跟着大理寺少卿祝曠海。
宋元落上一次見到他們還是黎簌簌被當作真兇時的鬧劇,彼時她尚且抱着局外人看戲的心态,連同少年人嬉笑調侃,輕蔑睥睨這大虞朝堂的腥風血雨。
而今時過境遷,故人已不在,方覺惘然。
“開棺。”宋元落望向崔歸,薄唇輕啟。
輕飄飄的聲音響起,衆人還未反應過來,棺材末的濮翊揚已一掌劈出,棺材蓋頓時掀開。
全場嘩然。
不過慌亂的衆人很快就發現,那棺材是空的。
周奎起身從棺材裡拿出五件血衣以及一封訴狀,在衆目睽睽下一件件攤在自己面前,随手雙手舉起訴狀跪在地上。
“學生周奎,請大人主持公道。”
崔歸視線掃過周圍百姓,深吸一口氣後極力冷靜道:“周奎,你要狀告何人?”
“學生要告大理寺。”全場再度響起的嘩然聲中,周奎不改神色地一字一字高聲道:
“學生要告大理寺屍位素餐,于孤苦者敷衍糊弄,于富貴者谄媚欺瞞,使亡者含冤英魂不散,使惡徒狂妄逍遙法外;
“學生要告大理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仵作篡改驗屍實記,獄使勾結兇徒欺壓忠良,高堂明鏡藏奸邪,鐵獄銅籠鎖冤魂。
“而今的大理寺,是披着绯袍吸血的毒蛇,是惡毒的鬼,權貴的狗,是我泱泱大虞最大的腐蛆!”
“放,放放放,放肆!”崔歸氣得差點昏厥過去。
“南山礦場礦工五人及其親眷共一十七人,在三天内相繼被殺手謀殺。大理寺面對這十七具屍體卻皆以意外結案,崔大人,我的學生哪比得上你們放肆。”
冷眼掃過崔歸的随從跑遠去搬救兵,宋元落冷笑着開口道。
她的視線随後挪到一旁的王氏族長身上,“今日是王大人的追封日,隻可惜他的冤魂無法開口,無法告訴世人,他是被人下毒毒死的。”
瘋了,真是瘋了。崔歸死死抓着祝曠海的胳膊,感覺自己都有些喘不上氣了。
王思辨的死,是皇帝親自蓋棺定論并且追封了封号的。無論真相如何,當衆說出都是在打皇帝的臉啊。
這個丫鬟真是虎膽包天,是不想活了嗎?
明明作死的不是他,可崔歸還是差點當場昏厥過去,更不用提開口說話了。
不過人群後很快傳來兵将鎮壓聲,崔歸當即提起精神望去,随後面色更差了。
來得不是他大理寺的兵将,而是皇城司的。
帶隊的正是皇城司指揮副使刁琉,待他帶人控制住場面并空出一條道後,如今的皇城司指揮使黎雲景才殷勤地陪在文王身旁緩緩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