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擡頭朝她笑了笑,哽咽着說,“她死前說我的命比她的值錢,這一趟不虧。”
“可便是皇室之人的命,難道便比奴人可貴了?更何況我如今也不過一個背負着殺人罪名為自己父親厭惡舍棄的一個丫鬟。”
“可是幽國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宋元落擡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柔聲問道。
“元姐姐總是那麼聰明。”桃夭深深呼出一口氣試圖向往常那樣擠出歡快調皮的笑容,可最終浮現在臉上的卻充滿了苦澀與悲涼。
“昨日我收到消息,父皇在宴席上因縱酒過度心疾發作,當場便沒了氣息。太子出使薊國尚未回來,如今幽國的一切大小事務皆有陶松雪說了算。”
宋元落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虞國皇帝前腳才死,幽國國君緊接着便也暴斃而亡,這件事實在太過巧合,巧合得處處透露着陰謀的氣味。
宋元落回想起了陶松雪對濮翊揚的愛慕,那些隐藏在迷霧後的種種不合常理如今才漸漸清晰起來。
“陶松雪之前便認識濮翊揚?”
桃夭有些心虛地點了點頭。
幽國郡主……濮翊揚,翊哥哥,大雍皇室濮陽氏。
宋元落忽然笑出了聲,笑聲格外怪異與嘲諷。
這麼明顯的答案她竟一直沒有想到。
“陶松雪背後一定有雍國的勢力,你此番回去兇多吉少。”
“我知道。”
宋元落沉眸看着神情堅定的桃夭,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雍國此番進攻并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蓄謀。他們圖的怕也不隻是一個大虞,看來那位老邁的雍皇是真正想做一統天下的帝王,而這個天下自然包括幽薊十六國。
陶松雪怕是早做好了裡應外合,投降背國的準備。
“桃夭,有些事不是你努力就能做到的。”
“我知道的元姐姐,可我不得不去做。”
“為了那個死去的宮人?”
“為了她,為了幽國百姓,也為了我自己。我想親自洗清他們栽贓在我身上的污名,我想将過去遭受的一切原封不動地還給她,我想……見見母後和妹妹的墓碑。”
宋元落望着她的雙眼,終究隻能長長歎了一口氣。
她意已決,自己攔不住,也沒有理由去攔。
“此去一别,萬望珍重。”她隻能如此說道。
“元姐姐也要保重。桃夭會永遠祈願您和皇後娘娘,此生順遂,無病無災。”桃夭流着淚,退後一步對着宋元落深深鞠了一躬。
此次離别,天高水遠,或再難相見。
“走吧。”宋元落朝她擺了擺手,咬唇目送着她緩緩起身。
“對了元姐姐。”桃夭走出幾步後忽又轉身看向宋元落,“那孩子叫崔忘,忘記的忘。翊揚哥取的。”
崔忘,忘記,在這樣的地方又如何忘記。
宋元落無奈地想着,而這時那個叫崔忘的孩子恰巧也跑了出來。
冷宮和廢院裡的三餐由禦膳房的公公負責送過來,如今冷宮裡雖然已經無人,但廢院到底有不少為皇家付出了一輩子的宮人。
皇帝仁善,便也命人不要忘記他們的衣食。
但上頭發話是一回事,底下人辦事的時候這裡揩油那裡圖懶,擡到廢院的時候又哪裡還夠。
這裡的餐食都是要靠搶的,搶得過就有的吃,搶不過便隻能餓着。
桃夭走後沒多久就恰好到了廢院的飯點,銅鑼一敲一窩人便争先跑了出來。
這些人本就都在院子裡候着,等崔忘放下書本跑出來的時候桶裡哪還有東西。
可他也不放棄,扒拉着桶還要去舔上面的飯粒,自是被那個送飯的公公嫌棄地推搡着。
宋元落這時才想起自己袖中有今早慕糯之塞給她的糕點,急忙走上去想給崔忘。
結果她的手才拽住他的胳膊,這個孩子突然猛地朝她瞪了過來,還未等她開口解釋,就惡狠狠地一口咬在了她的虎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