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冤枉!”
一聲利哭忽的迸出,随着枷鎖聲重重落地,謝從安隻覺得利刃入腦,痛到眼前一片空白。
她忍痛睜開眼睛,發現堂中有獄卒正将刑具套上犯人的小腿。對方蓬頭垢面,衣衫不整的趴着,裸露的肌膚上全是血痕,身形卻莫名有些熟悉。
憐惜之間,她伸手想去攔一攔。那個陰恻恐怖的聲音又冷冷響起:“謝小姐都自顧不暇了,還有心思去管别人。”
謝從安才想罵人,忽然警覺回頭,發現地上爬的那個人果然是蘇亦巧,一時間驚疑她怎會如此狼狽,跟着就擔憂起來。
這姑娘俨然失了人形,想是先前吃了大苦,她身後的牆上還用鐵鈎挂着各色刑具,這一堂再審下去,恐怕今夜就會命喪于此了。
謝從安不小心對上了披頭散發後的那雙眼睛,發現她正用盡全力的瞪着自己,那雙布滿血絲的眼中飽含痛恨,讓她第一次相信了仇恨可以用眼神表達。
一瞬之間,她汗毛豎起。對面那雙死死盯着她的眼珠突然一顫,又迸出一聲凄厲哭喊。
蘇亦巧痛苦的在地上扭作麻花。方才還知遮衣蔽體,這會兒已是連羞恥都顧不得了。
一旁的獄卒趁勢躲開,手裡方才要給謝從安穿戴的刑具頓時散落一地。
謝從安卻隻是呆呆看着面前那隻滿是傷口的手,動也不動。
地上的人正努力探身去捉她散在地上的裙擺。
若是目光可作刀劍,此刻的她必然已是千瘡百孔。
眼前的情狀實在可怖,她不斷的想要後退,卻發現毫無用處。那個滿口鮮血,凄喊詛咒她的人形同惡鬼,一點點的逼近過來。
“謝從安!謝從安!我蘇亦巧究竟哪裡不如你!”赤裸的恨意,令在場之人毛骨悚然。
謝從安已經發現自己動彈不得,身周的所有的事物仿佛都慢了下來,連聲響和光亮的刺激都被放大。如此的情形之下,蘇亦巧給她帶來了最大程度的驚吓,可惜她的身體不受控制,無法有任何表達,身上的冷汗重重疊疊的濕透了幾層,整個人如墜冰窖,已分不清是冷還是怕了。
堂下兩人都在各自掙紮,座上的人趁機招手,一旁的獄卒忽然上前将謝從安壓住,逼她将蘇亦巧如何受刑全部看過一回。
從頭至腳,額前指梢,無一完好。
謝從安無法抵抗,漸漸陷入了無意識的哭泣,卻不知自己從頭至尾連一滴眼淚都未流出。衆人所見的謝家小姐,隻不過是一臉漠然的坐着,冷眼瞧着面前的女子受盡千般酷刑罷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這堂上終于沒了聲響。
在不知道第幾次的昏厥後,蘇亦巧又被鹽水潑醒。
這次被磨尖的鐵杵戳入腿骨,也隻是微弱的發出了一聲悶哼。
一旁的謝家小姐也已經雙目無光,形同癡兒。
那個陰側側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陳主事這差事辦的不錯,今日便到這裡吧。”
脫離了鉗制的謝從安終于昏了過去。
睡夢之中,血海翻滾,四周不盡的仇恨目光讓她無法安甯一瞬,猛地睜開眼,恍惚間見到稻草鋪旁落下的那片亮光,又愣了許久,終于确認那個噩夢般的夜晚終于過去了。
她掙紮着爬下床鋪,跪坐在那片光亮中努力喘息着。
身體的酸痛已不算什麼,隻是又燙又冷的難過,可那依舊混沌不清、無法清醒的感覺讓她甯願自己已經死了。
那場血淋淋的刑罰仿佛随時會卷土重來,耳畔還回蕩着蘇亦巧凄厲的慘叫。她握拳砸地,狠命的咳了幾聲,滿口的鐵鏽味幹澀難忍,用力将酸脹的雙手握到發痛,竟奇迹般的緩和了腳踝處火燎的疼。
身旁忽然有碗水遞了進來。
回頭見是那位牢頭大姐,謝從安勉強着喝了一口,卻轉頭就吐了出去。
她忍住幹嘔,慢慢的啞聲道:“大姐,那個女囚怎樣了?”
牢頭将水碗放在她身側,緩緩站起,面上仍是些說不出的古怪,“你能好好的便自求多福,又去問她做什麼。”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補上一句:“賤命一條,閻王都不要。”
還活着。
謝從安緩緩的閉上眼,面上沒有半分喜悅。
昨夜傷的那般重,若後續審問還有酷刑,倒不如直接死了幹脆,而且這個時代的醫療條件有限,依她眼下的狀況,就算想救也難了。
雖說是這姑娘自己作孽,卻怎麼也與自己有關。
想起昨夜那恨透了她的眼神,謝從安微微歎了口氣,撐起身子朝外道:“大姐,你替我送個信兒去謝侯府。我爺爺定會保你富貴榮華。”說完又一頭栽倒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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