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王府邸,内院之中。
身着烏衣衛金絲暗紋袍的鳳清卷起兩袖,腕間兩套繡着紅梅花護腕,一手橫在胸前,一手戳着抽痛的額角,眯着眼瞧良王逗弄廊下的岚雀,滿臉的不解。
“這麼說,是太子殿下起疑了?”
風中傳來一聲輕笑,微弱的讓人懷疑是聽錯了。
良王放下手裡的勺子,慢悠悠道:“他從未放心過我,又何來起疑之說。”回頭見了鳳清抱臂眯眼的困倦模樣,挑了挑眉,“你這是幾日未歸家了?六妹與八妹那裡還未安生麼?”
鳳清敷衍的搖了搖頭,琢磨着心事思索道:“除夕夜裡大張旗鼓的去謝侯府送禮,必然是要惹皇帝和甯王生氣的。殿下當時行此一招,就是為了打消太子對您此次跟回長安的顧慮。法子雖說笨了些,實不該會反惹了介意。至于甯王請旨一事……咱們對曦世子也着實是誤傷,況且他本就自己也安排了要與謝妹妹送禮的……”
鳳清見良王一直逗着金絲籠中雀,對自己的話毫不在意,又生出無奈來:“我是專程過來給您送消息的,并非為了這些小事。盛華宮當真挂了那燈籠出來。”說罷忽然皮笑肉不笑的呲了呲牙。“人算不如天算。這位娘娘真不愧是後宮裡頂頂難纏的主。”
良王打開籠門将岚雀誘出,望着它消失于天際才開口道:“既說人算不如天算,不如就順應天意。你即刻安排人入宮去吧,好生瞧瞧這位娘娘究竟又想要做些什麼。”
折回廊下的飛影落入那雙迷人心智的琥珀色眼眸。
鳳清呆呆看着這一人一鳥,直到良王将岚雀引回籠中,轉過身來。
那副精緻的皮相配上疏離淡漠的眼,總會在某一瞬間失去生人鮮活,讓人生出懼意。
鳳清領命離開,面上是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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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蘭院中。
西廂門簾高挑,鄭和宜端坐其中,瞧着門外步履匆匆的丫鬟們。
東廂的門簾垂地,瞧不見裡頭的任何情形,兩房之間的珠簾門也緊緊閉着。
此時那邊當是滿屋子的人,卻聽不見任何聲響。
刑部早已将人從大牢中送了回來。隻是至今侯爺都未出現,閑鶴亭那邊也毫無反應。
侯府内外都找不到主子,連南苑的那兩個都莫名安靜,下人們更是老實的出奇。
茗煙奉上茶水,瞧着若有所思的公子道:“這都第幾日了,公子不如過去瞧瞧。知道了小姐如何,咱們也心安些。”
鄭和宜卻示意他将簾子放下,獨自回了内室。
茗煙急忙忙跟了進去,小聲勸說着:“我讓小童們一直留心打聽着。前頭出來的丫頭說小姐身上并沒有傷口,當是未曾受罪,隻是人一直昏睡不醒,不知究竟怎的。守夜倒是說……說大夫走時臉色不大好……”
茗煙說着忽然哽咽起來,“小姐這般矜貴的人,平日裡咱們都恨不得供着才好,這次隻怕是真的在裡頭受了委屈了……侯爺莫不是也跟着氣急了……這,府上要是都病了,可如何是好呢。”
“噤聲。”
鄭和宜聽得他口中的傷口、受刑、昏睡雲雲,一時間魂魄都不知飛去了哪裡,隻想讓他快些閉嘴。說罷見茗煙垂頭喪氣的在窗邊立着,便吩咐道:“快去準備車馬,随我往鳳清大人府上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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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清因公忙碌已是幾日不得休息。
前日才将事情安排妥當出了宮門,後腳又被侍衛追了上來。
内宮鬧鬼這等邪門的事,他也是第一回遇上,氣得罵娘也隻能老老實實去安排法師除祟。待這一番折騰罷了,又是一日已過。終于能挨到了踏月歸府,遠遠便瞧見府門前停着個豪華富貴的車駕。
他暗罵一句,接過丫鬟捧上的手帕,一邊擦手,一邊步入花廳。原想着不管是誰,寒暄幾句送走便是,擡眼卻見一清隽少年以手支頤,在座上閉目養神。
芝蘭玉樹,單憑身姿側影已是一幅絕世好畫。
候着的小厮見他進來,忙将少年喚醒。
鳳清阻攔不及,隻得吩咐幾句,快步迎上。
鄭和宜倉促起身,罕見的赧然讓他多了幾分少年稚氣。
“這幾日未能睡好,大人見諒。”
“明白。”
鳳清促狹一笑,相請入座。聽他道明來意,便将自荷風小築分别後的諸般瑣碎盡述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