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這突然的變化從何而來,謝從安卻仗着他幫過自己和救下韓玉的過往,并沒有離開。
若她猜的沒錯,這番恩怨當是與康州有關。
要她去想,大概到死也想不出官鹽私販這樣的蠢事竟然真是自己幹的。
康州因此事牽扯在内的人死傷不少,信閣的記錄雖然寥寥幾筆,但那一言一字之後都是無辜人命,的确是她造下的惡果。
“我并非為着逃命才用話诓你。”謝從安試着爬起來。
她此世醒來便是尊位,好像極少與人解釋什麼,此刻卻莫名想要得到謝珩的原諒。“從前我做事糊塗,許多錯事都因着自己的身份未曾經受責備,更不必提什麼認錯賠罪。可我心内的良知仍在,是非曲直也都清楚……記起往昔後更是備受煎熬。”
謝珩的無聲冷笑羞煞了謝從安。她強忍着恥辱感道:“其實,你們殺了我也不會開心,對我反而是種解脫,不如真的放過我,讓我為自己做過的錯事繼續贖罪。”
她看向一旁強忍啜泣的謝又晴,眸中也泛出了淚光,語氣柔和道:“晴兒不哭了。我知道你有勸說他不要殺我。”
那雙哭的通紅的小鹿眼被淚水洗過,看過來的目光依然是清澈透亮,“晴兒,不是,我,珩哥哥不,是,不是壞人。”小丫頭泣不成聲還勉強着解釋,“珩哥哥和雀兒姐姐,本來是要成婚的。雀兒姐姐,死了。珩哥哥,隻是,隻是,太傷心了。”
果然如此。她喚謝珩哥哥,隻是因為其中有個雀兒姐姐。
謝珩周身圍繞的冷酷随着這幾句哭訴崩裂開來。往日裡總是挺拔如竹的人,此刻扶在了桌上,似身有千斤不堪重負,淚水從眼角滑落。
總是風輕雲淡的一個人,忽然就傷至噬骨,沒了常見的溫文爾雅,笑意淡泊,難過委屈的如同一個被抛棄了的孩子,任誰看了能不動容。
謝從安一時語塞,心底的委屈和思念也漲滿到了極緻。
她再次按下蠢蠢欲動的哭意,還是想起了閑鶴亭中總是對自己無限包容寵愛的老人。
她也好想能再跟他老人家說說話。哪怕對坐無言,隻要能看着他練字泡茶,下棋賞花……做些什麼都好。
“對不起。”
謝從安擡手抹去眼淚,“失去在意親人的滋味……我也已經體會到了。我是真的知道錯了。”
她喉間酸澀,難以成句,想起忠義侯府那鋪天蓋地的白幡,久違的挫敗感又一次兜頭而下。
“挽救一族……太難了……我哪有那麼厲害。可我,曾與自己承諾過……一定會盡心盡力……”她無法解釋這其中的故事,隻能舉手起誓:“我謝從安發誓,會傾盡所有,用盡此生所能……你若願意信我,就請放下仇恨,好好生活……雀兒的事……”
“不要提她。”
謝珩朝她怒目而視,猩紅的眼角幾乎要裂開,“你不配!”
他在心底壓抑多時的痛苦,因這一滴淚瘋狂的奔湧而出。
好容易盼到了婚期,一直期盼着的屬于自己的小家近在眼前,青梅竹馬的雀兒卻因飛來橫禍與他天人永隔。
而他卻什麼也做不了,甚至還要護着她……
“對不起。話已至此,我不會再提了。”謝從安壓住心酸,收斂心神,正色道:“影衛究竟如何了,他們都去了哪裡?”
謝珩尚未從哀痛中恢複,愈發覺得她那模樣驕傲的紮心刺眼,眼含熱淚,咬牙諷道:“當初建立影閣時你們可曾想過,他們也會有被人玩弄于鼓掌,自相殘殺的一天!”
謝從安一驚,頓時又明白過來。
雀兒當年的死必然與影閣有關,這也是他的報複之一。
她站起身來,面色已變了幾回。
“謝氏一族曆經百年,三閣建立至今,怎會如此簡單就被破壞,你難道是真的準備随雀兒一起去了嗎!”
心急意亂間,她語氣難免冷冽,忽然間隻覺毛發悚立,冥冥中朝門口瞥了一眼,隻見有物破風而來,口中忙喊道:“快快躲開。”
去推謝珩的手遠了半寸。謝從安咚的一聲磕在凳子上,疼的整個人瞬間縮起,勉強靠在桌邊喘着氣,卻将自己也置于了危險之中。
“主子!”
應聲回頭的一瞬,隻覺有灰影從外一閃而過,謝從安認出了來人,高喝住手。
身側卻已有人倒了下來。
她機械的回身将人托住。隻見懷裡的謝又晴一手捂着脖子,眼睛瞪的大大的,那隻手上滿是鮮血,還在不停的滲出來。
謝從安失聲尖叫:“快叫人來!”
連喊數聲後發覺四周毫無動靜,一時間想起身在何處,她更加慌的失了神,隻能壓着害怕去捂謝又晴的傷口,回頭見那影衛掐着謝珩的脖子已将他逼至牆角,手上凸起的青筋赤·裸彰顯着主人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