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婢女一路小跑着進來回禀:“正是大夫來了,姑娘可要先讓大夫瞧瞧?”
“要。”
謝從安拍了拍床邊還跪着的那個,将被子一掀坐起身來,赤着腳就跑了出去。
費心數着盼到了今日,她可得好好的演繹一番才行。
*
時日入夜,良王府中。
這位逍遙之名滿天下的王爺,罕見的支着條腿坐在軟榻上,一手駕在膝頭扶着前額,眉頭微皺,燈影重描,仍是難掩皮相的精緻。
鳳清一進來就被他那副罕見的苦大仇深給吓了一跳。“這是遇到什麼難事兒了?”
對方隻是看他一眼,放下了腿上的手臂,改為歪在榻上,卻又撫着身下的墊子,雙眼望天,雙唇緊抿。
鳳清打量着他這幅模樣,心内思忖:今晚雖說喚的急,但前朝後宮又算得上安穩,不像是出了什麼事的樣子。于是試探一句:“不是宮裡的?”
良王忽然回頭,将手裡的東西甩了過來。
鳳清上前一把抓過,見是張紙,先是一愣,又瞄了眼榻上的人,低頭看了幾行,臉頰突然紅了,跟着便暴笑出聲。
良王已經坐了起來,深吸了口氣,慢慢吐盡了才問:“怎麼處置?”
鳳清樂得找了張椅子坐下,又仔細琢磨了一回,彈了下手裡的紙,笑道:“這孩子就是缺個長輩教訓。”
“孩子?”良王冷笑,“尋常人家裡,她這年紀都能給人做娘了吧?”
“是我疏忽了。”鳳清實在笑得止不住,“謝妹妹的性子本就古怪。她那跋扈嚣張的名号在外有多少年,能做出這種事也實屬尋常。隻不過……”想起侯爺,嗓音忽然低沉下去,“難得還能任性些……你既要拘着她,便在這日常瑣事上由着她,又有何不可?”
榻上的人若有所思,未置可否。
鳳清心中微歎。
撇開今上對這個三兒子的私心,他也确實對良王殿下頗具好感,但是這位對謝氏的态度一直尚待琢磨。如今的謝妹妹,生死仍是虛懸未定,哪怕真的要在這局中做一枚棋子,也還是要活着為先。
良王忽然問:“本王若是送她回家呢?”
“送回謝家?”
鳳清直接跳了起來。那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已将心思表露無餘。
良王思索着重新躺了下去,輕歎一聲,閉上了眼。
“還是換個人家吧。”
*
五日之後。
謝從安踏出房間,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她昨晚睡前便将所有的婢女都趕走了,今日的院子裡又是空無一人。
看着眼前的花草山石,耳畔依然是鳥啼風長,一切依舊。
她淺淺一笑,覺得渾身舒爽。
隻可惜,這份安甯馬上就被打破了。
“出門?去哪?”
她不樂意的一屁股坐在了每日看花的位子上,還順手給自己倒了杯茶。這模樣是擺明了不配合。
徐伯神色恭肅,“小姐還請快些準備。鳳大統領天不亮便已經在外頭等着了。”
“鳳清?”
謝從安一躍而起,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前廳的方向。
鳳清與良王是一個陣營,此時出現倒也不新鮮。隻不過……他與爺爺還是有些情誼在的……
莫非今日這安排不是要送她去死?
扭頭瞥了眼院子裡的那片天,綠樹拂雲影,某人應當還在守着。
謝從安拿定主意便直接出了院子,才出二道門,就已經看到了外頭騎在馬上的人。
“真的是你?”
她躍出一步,喜出望外。
鳳清隻是微微一笑。
他容貌姣好,一身便衣騎在那高頭駿馬上,已經是身姿筆挺、氣度不凡,哪兒還有當日在永甯殿初見時,由着她欺負的模樣。
可是,就算是重回小時候,她大抵還是看不出,一個會被迫帶着自己玩的小叫花子,竟然會是如此潇灑的将軍之才。
還是爺爺的眼光好啊!
謝從安默默感歎一句,恭恭敬敬的朝着鳳清行了個禮。
鳳清一臉訝然的望着,沒能說出話來。一想到或是因為她前番受苦,所以才多了些成熟穩重,又覺得對不住侯爺,萬分的愧疚。
這丫頭不知怎麼了,人也不動,就站在那裡緊盯着他帶來的馬車瞧。
那馬車足有夏家的兩倍大,自然不會出自普通人家。車帷等處雖無标識,但那嚣張的玄金紋卻不是富貴便能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