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不是什麼秘密,顧讓一查就能知道的。
“我父母去世得早,上學那會之所以留在林城,是因為得照顧爺爺。”
大四那年,他唯一的親人也離世了。
一座城市的特别之處在于,有記挂的人。
孤身一個,沈深庭也沒什麼牽挂,索性跟着洛聞舟去了紐約。
顧栀泠靜靜聽着,在旁邊人不鹹不淡說出這些時,她在想,會不會是因為沈深庭貪戀家庭的溫暖,所以怎麼都拒絕不了二老的熱情。
那晚的風很涼,灌進外套裡,顧栀泠不由自主拉緊了敞開的衣角。
沈深庭這個人比他們背負得要多得多,孤身一人,就總得事事想在前面。
他沒有退路,也沒有捷徑。
身處在寂寥環境中,這是顧栀泠第一次真切去了解他這個人。
失神中,淡然男音緩慢響起,“吹風容易感冒,回去吧。”
……
第二日,顧栀泠被個噩夢驚醒。
薄紗窗簾遮住外面的光景,此刻,天還沒亮。
翻身下床,她暗亮手機屏幕,時鐘顯示才五點鐘。
出了身冷汗,顧栀泠拿着幹淨衣服去浴室沖澡,昏昏沉沉的困意也在流水中消退。
幹毛巾擦着發梢,顧栀泠重新躺回床上。
想閉眼繼續睡會,可滿腦子都是剛剛鮮血淋漓的場景。
深呼口氣,她伸手去摸桌上的手機。
昨天淩晨,團裡已經把機票訂好了,電子版發到了她手機上。
後天下午,她就得動身去林城了。
翻着幾個開着免打擾的聊天框,顧栀泠找到了她們大學時候建的群。
商量着周年慶聚餐的事,顧栀泠往上劃了兩下,說是今年請了幾位優秀畢業生回去講話。
都是隔壁體院的,聽說有兩個在國家隊。
有人在群裡吐槽,說他們學校這些年的宣傳也就靠這兩人了。
光榮榜上待了四五年。
顧栀泠倒是沒跟着聊,左右當天就能見到了。
兩小時後,顧栀泠的困意重新席卷而來,單手揉着眉心,她頂着晨光拉開簾。
隔壁是琴室,她随手拿個發圈,在頭發上纏了兩圈。
一推門,牆上豎着挂了五把筝。
古色古香的裝潢,門口是個茶幾,器具倒扣着,長年累月也沒什麼人用。
木櫃子上放着香爐,這都是顧栀泠前前後後買的,價格不等,為了氛圍,因着打理困難,她就用過兩次。
自己也很少在這邊練琴,中間的方凳和雕花筝被白布蓋着。
一扯開,灰塵在空氣中四散。
沒有譜子,随着心情亂撥,顧栀泠想着練半小時指法。
拆開副新玳瑁,面上太滑,她用着也不順手,不留神會打到旁邊的弦。
斷斷續續練了二十分鐘,弦音沉重而急。
直至顧媽走到她眼前,顧栀泠才用手擋了一下。
“大早上練什麼琴?”
顧栀泠指尖的玳瑁義甲捏合出清脆聲響,“我後天要去林城,有場演奏會。”
臨了,她在心裡暗暗補了句,要不是二老讓沈深庭來樂團接人,她壓根都不會回來。
“也沒聽你提過。”
顧栀泠癟癟嘴,沒再迎合。
二老的心思都在沈深庭身上,哪有空問她的近期情況。
剛想着,耳邊就響起她媽笑意盈盈的聲音,“小沈,醒了啊,昨晚睡得怎麼樣?”
他大概是站在走廊,顧栀泠看不見人,隻能聽見沉沉男音。
“阿姨,您不用這麼客氣的。”
“你是顧讓的朋友,這都是應該的,前院準備了早餐,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都做了點,去嘗嘗。”
說着,顧媽背對着她,雙手别在後面,一個勁朝她這邊勾手。
顧栀泠輕“啧”了聲,解着指尖上綁住的膠布。
如釋重負地甩甩手,顧栀泠出門時,剛好撞上了沈深庭。
他沒着急過去。
走廊上,就剩他們兩個。
眨眨眼,顧栀泠歪頭朝他那邊靠近了一步,“有事?”
男人微微垂眸,語調不急不緩,“你要去林城?”
“啊,對。”
也沒什麼好瞞的,她總歸不是逃去那邊躲眼前這人,“團裡有工作安排。”
“行。”
行是什麼意思?
這男人怎麼老說難懂的話。
顧栀泠百思不得其解,兩人一前一後往前廳走。
她邊下樓邊開口:“所以,你問我這個幹嘛?”
挺沒道理的,畢竟這事和他也沾不上邊。
他頓了頓腳步,轉身,手上還搭着自己的黑色西裝外套,繼而道:“你覺得呢?”
這人又把問題抛給她……
“我怎麼知道……”顧栀泠心裡犯嘀咕,擡頭迎上他的目光,話音一停。
幽邃深沉,似乎有些晨起的淡淡倦意。
“那我說了,你要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