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霁手指一伸,指着個青瓷小杯。
這是曲水宴上賓客們飲酒的杯盞。曲水宴亦即曲水流觞,按照規定,所有的杯盞都被統一放到漆盤上,随着溪流而下,流到哪人身前,那人就要拿起杯盞賦詩飲酒。這些杯盞都由盧氏别苑侍從一一确認過,分别标上序号,代表不同的賓客。而陸霁手指的這個,底下标了丁未。
闫風識展開簿冊,翻到丁字列。
序号在前,後面跟着人名。丁未後面對應的人是……蕭嬌。
蕭嬌?
闫風識回頭。陸霁肅然道:“我們查了這裡所有證物,唯一有問題的隻有這個瓷杯,瓷杯裡驗出有三月春殘留,但很奇怪,這個瓷杯居然是蕭嬌的。”
以曲水宴的規則,杯盞是沒有誤拿的可能,闫風識想,那麼現在有兩點清楚之處。第一,表妹的确死于三月春的毒;第二,曲水宴上也有人下了三月春,目标是蕭嬌的杯盞。這兩者之間是否有關聯,還不太清楚。
他腦海中又迅速回憶了一遍表妹那日的行程——
卯時起床,如常在家陪姑母吃早點,辰時末随風容出門參加曲水宴,期間飲食均由盧家别苑提供,一直到宴席結束午時三刻左右暴斃身亡。
三月春發作的時間在一個時辰左右,也就是說在剛到盧家别苑時,表妹便被人下毒,但那是,宴席還未開始。
闫風識細細掃視庫架上的物品,所有茶水點心已被一一查驗,除了眼前的杯盞,一切物品都沒有問題。
如果兇手的目标是表妹,既然已得手,又何必多此一舉再在旁人杯盞中下毒?
闫風識正沉思,陸霁忽然拍了下頭,一臉興奮:“那是不是說,有人也想給蕭嬌下毒?”
闫風識:……“你很高興?”
陸霁強摁下上翹的嘴角:“蕭嬌任性刁蠻,驕奢跋扈,有人為民除害,我當然——”
見闫風識不置可否,陸霁擠眉弄眼道:“方才聽說,你在盧氏别院遇到蕭嬌,還起了争執?”
闫風識合上簿冊,面容淡漠:“你消息倒靈通,既然這麼閑,不如與我同去玉肌閣打聽三月春的消息。”
“玉肌閣?!”陸霁張成鴨蛋嘴。
他悻悻瞥了闫風識一眼,心想:玉肌閣是金陵有名的風月場所,要讓他家老頭知道他跑去那種地方,不得把他一雙大長腿打廢掉。何況他師承玉玄真人,固守真元,到如今還是童子之身。表兄作甚拉他去那種地方……
闫風識不管他心中如何計較,隻道:“即是公幹,我自向陸将軍說明。”頓了片刻,又補了句:“聽說玉肌閣的金盤露比醉庭居的神仙釀還要有名,坊間說‘一笑千場醉,羨露不羨仙’,也不知是真是假?”
陸小郎君平時除了鑽研白條條的死屍,另外的嗜好便是飲酒,他早就對玉肌閣的金盤露垂涎已久,如今聽了闫風識的話,心底就像被狗尾草撓過,頓時瘙癢難耐。
他兀自掙紮一陣,終于屈服:“說好了,就是飲酒打聽消息,不做别的。”
“你還想作甚?”闫風識冷眸望他。
陸霁聳肩,擡頭望天,一群白鳥低飛枝頭。眼下才是未時,離玉肌閣營業還有一段時間。
闫風識轉過頭,見他将身子搭在窗沿邊等日落,一會扯了爬牆壁花,一會拿石子打知了,一幅焦躁的模樣,不由叮囑道:“玉肌閣魚龍混雜,等到了那小心行事,不該說的話不要說。”
陸霁立馬拍胸脯保證:“表兄,你且放一百個心,我是那種沒心眼的人嗎?”
闫風識:……
他收回目光,突然對這趟玉肌閣之行不确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