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風拂過床帏,滑過她周身,她抱着被衾,身體陣陣發冷,腦中卻愈發清晰。她想,如果這一切的推測都是真的,很大可能衛珩也知道了,他知道阿婆是他的親生母親,亦知道他并非先帝之子,而是阿婆背棄先帝,與旁人生下的。這就是為什麼他厭惡會稽王,并一把火燒了望月樓的原因。
長禧宮内室,蕭嬌睜着眼,任憑心中驚濤駭浪翻湧,一直熬到東方暨白,才堪堪睡去。
第二天,她罕見地晚起。宮婢為她梳洗罷後,才發覺她臉色蒼白,人也有些萎頓。
“郡主,最近天變涼,您昨夜是否受寒了,奴為您請醫正看看吧?”
蕭嬌擺手道不必了,頓了片刻,又問:“阿婆起了嗎?”
“太後早就起了,知曉郡主您還在睡,隻說讓奴才們不要驚擾。”
蕭嬌點點頭。昨夜睡得太晚,如今腦殼還一陣陣刺疼。她正猶豫要不要去阿婆跟前問安,就見外頭門簾掀開,一個青衣内官走了進來,叩拜道:“郡主,奴是來為陛下傳話的,陛下說今兒宮裡會有馬球賽,問您想不想去看。”
馬球賽?
蕭嬌一愣,采薇端着盅盞走進來,附耳輕聲道:“女郎,我方從小膳房過來,聽宮人說,陛下今日召開馬球賽,邀請各世家大族,連謝氏都來人了哩。”
說到這,采薇站直了身子,對内官道:“煩常侍告訴陛下,我家女郎定會觀賽。”
内官應是,退出門外。
蕭嬌蹙眉,采薇已知其意,再次小聲耳語:“女郎,我看您這幾日郁煩,不若去觀觀馬球賽,心情或許會放松些。”
窗外黃葉飄零,秋色連波,倒是風清氣爽的好天氣。蕭嬌躊躇半晌,終是點頭答應。
馬球比賽之地設在崇正殿前的廣場。蕭嬌趕到時,殿前的看台上已坐滿了人,衛珩坐于正首,旁邊是一溜文武大官,蕭嬌眸光微閃,竟然在官員中看到大司馬傅煊。傅煊一身蟒服,玉帶金冠,氣勢依舊威嚴,混看不出賦閑于家多日的窘迫。蕭嬌輕挪視線,發現衛珩眉頭蹙緊,面色十分不耐。
蕭嬌心下了然,想來今日的馬球賽并非出于衛珩之意,應是阿婆為了緩和他與大司馬的關系而特意設下的。阿婆……對衛珩實在苦心,可衛珩了解她的心意嗎?
蕭嬌胡亂思想,采薇拉了拉她衣袖,在她身後道:“女郎,太後在叫您呢。”
廣場三面設席,太後與一衆女眷坐在西面,東面則是諸世家子。此刻席間亦坐了不少人,蕭嬌走到太後身後,行禮問安。
太後虛扶起她,拉她坐到身邊。太後身旁有人道:“阿狸身子不爽利嗎,我瞧着面色似不佳。”
蕭嬌扭頭,說話的是謝氏大夫人,沈氏。
蕭嬌還未說話,太後已開口道:“我聽宮婢說,你昨夜很晚才歇息?”
蕭嬌抿抿唇角。因昨夜那番推測,如今對着阿婆,她心中亦升起古怪的不适感。她微擡眼,見阿婆正盯着她,目露探究,不由壓下心中雜念,隻點頭道:“許是天涼了,人也清醒些,昨夜睡遲了,累阿婆擔心。”
太後笑着拍了拍她手:“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因阿婆晚間的話而睡不着。你呀,有時看似不拘小節,有時又過分較真,阿婆也弄不懂你了。”
沈氏笑道:“太後您還把她當小孩對待呢,這個年紀的女郎心思正是敏感的時候,您呀,該為她尋一門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