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蕭嬌雖不知确切之事,但太後及宮中諸人的反應看在眼底,她也知如今宮中如此緊張,恐怕外界傳聞不實,生病的不是太後,而是衛珩,并且貌似病得很重。
可是,明明她出發之前還是好好的,為何衛珩會突然重病?
幾乎是瞬間,蕭嬌便了解太後如此緊張的原因。天子年幼,并無子嗣,如若……她心中咚地一跳,吓得趕緊打住這一想法。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即便她竭力穩住心神,寒意卻絲絲縷縷往外湧。她站在殿内,望着外面寒風簌簌,隻想着若是闫風識在身邊就好了,有他在身邊,她心裡至少安定一些。眼下他應已經抵京,不知他是否也感知到宮内局勢的變化?
蕭嬌在長禧宮待了整整一個白天,直至日落時分,才聽見外頭腳步聲紛沓。太後鸾駕遙遙而來,蕭嬌屏着氣,也不東望西望,等太後下了步辇才迎至一旁。
太後面色顯然差了許多,見着蕭嬌,隻是勉強一笑。蕭嬌心中總有百般疑惑,也隻能緘默不言。
回到寝殿,内侍擺上晚膳,太後也隻吃了小半碗。蕭嬌蹙眉,不由開口:“阿婆,您的身子要緊,您這樣,阿狸晚上即便回去了也不安,不如就留下來在宮裡陪您。”
太後吐出漱口水,歎息一聲:“好阿狸,阿婆年紀大了,本吃得也不多。這些日子你不在金陵,你父親時常提起你,我看得出,他心裡也是想你的。你不要任性,阿婆無事,待會吃完飯就由常忠帶你出宮,想必如今你父親已差人等在宮門口了。”
“可是……”蕭嬌張了張口,内心掙紮一番,還是忍不住道,“阿婆,早些時候您匆匆出殿,陛下那裡,可是出了何事?”
她因忐忑,故而垂下眼眸,因此也沒注意太後眼底躍過的一絲掙紮。
隔了半晌,就在她以為阿婆不會出聲時,卻聽對面傳來一道長歎:“你素來知曉,阿土是有頭疾的。”
蕭嬌肅然擡眼,她面前,太後目視虛空,眸子裡卻罕見露出一抹蒼涼。
“陛下,是頭疾又犯了?”
太後搖頭:“也不知何時,他在我面前便漸漸少言,這幾月來,更是從不來長禧宮。我不知他的情況,近旁服侍的人卻說他最近并沒犯過頭疾,可是他的模樣卻比頭疾發作還要糟糕。”
蕭嬌是見過衛珩頭痛難忍時的樣子的,阿婆說他比那時還要糟糕,這究竟是何疾病?
“但願陸都尉能自民間尋到名醫,治好陛下,不然……”
太後再次沉默,蕭嬌的心卻緊緊懸起,聽阿婆這番口吻,衛珩之疾顯然迫在眉睫,國不可一日無君,然而,這麼短的時間,怎能尋到名醫,即便能尋到,醫正署的太醫都不能治好的病,民間大夫又能有多少把握?但如果大夫都沒有把握,這世間又有什麼能做到?
一時間,衆多思緒湧至腦海,然而陡然間,她渾身一震,像是觸電般,整個身子都顫栗起來。
不,天底下确有這樣一物,能治沉疴祛頑疾,這物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苗人治疾之寶,如今在她手中的吉宇玉镯!
蕭嬌的心咚咚直跳,像要跳出胸腔一般,即便她竭力穩住心神,還是讓人看出異樣。
太後的問話飄入耳中,蕭嬌用力咬了咬牙,長吸一口氣,隻道自己無事。
恰這時,外間内侍傳話,道蕭尚書派來的馬車已停在宣陽門。太後目光在蕭嬌面上巡了一圈,最後隻拍了拍她手,道:“陛下的事眼下還是宮内機密,切記不可對外說。”
蕭嬌一凜,點頭應是。
她神思不甯出了長禧宮,内侍常忠挑起宮燈在前頭點亮,看了她一眼,提醒道:“郡主小心腳下,這宮裡頭雖都是青石平路,但保不齊哪裡就會滑腳,您身嬌體貴,每步都要留心呐。”
光照在他身上,内侍一笑,面白無須的臉上多了幾道褶皺。蕭嬌動作一頓,口中應是,心裡卻慢慢思量起這話來。
宮裡之人從來不說廢話,常忠服侍太後近旁,知道的隻會比旁人更多。他這話,是在提醒她?可是,她雖時常往來宮内,卻并非宮中之人,更不會忤逆太後。常忠之言蕭嬌實在不懂,卻也不好出言發問。
就這樣,一行人走到宣陽門口,門口果真停着一輛烏木馬車,車前侍從見到蕭嬌,俯身行禮。
常忠躬了躬身,又笑道:“如此,奴才就回去了,晚上天黑,行路要小心。”
這句話,是對馬夫說的,蕭嬌蹙眉,又覺得是自己多心了。
她掀開車簾,人還未進,卻看到馬車之内,一人端坐其中,正凝眸朝她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