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吼道。
地動山搖。
洮箐的法相化身猛然從她的頭頂沖出,從一抹細如白煙的霧霭極速幻化成碗口粗細的小龍。
這條冰冷而銳利的白色小龍爆發出極大的能量,一舉貫穿了姜淵的身體。
“轟隆!”
天空中醞釀許久的雷陣也在此刻倏然落下,狠狠擊打在姜淵的身體上。
雷劫的傾力一擊,幾乎将姜淵被貫穿的身體劈個四分五裂。
他的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嘴角也帶上鮮血。
可他隻是面色輕松地拭去唇邊的血液,淡淡道:“我本就身在地獄,又何須再赴?”
或許是血腥味刺激到了姜淵的神經,又或許是渴望已久的東西近在眼前。
他居然高高地擡起手往前,伸手去接下一道雷。
“轟隆!”
天雷當然如他所願。
可雷不止劈在一個人身上。
山崖上詭異的陣法把洮箐的力量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姜淵身上,他不論受再重的傷,都會被她的靈力迅速修複。
這樣下去,先死的隻會是她。
洮箐的法相化身急得團團打轉。
它眨眼間變大,長得有近百米長。用鱗片和犄角狠狠撞擊着山崖,試圖讓洮箐得到片刻喘息。
洮箐的法相化身并不像一般的法相那樣隻由光影組成。
它看上去有血有肉,像是初生的幼龍,有着淡粉色的鼻頭和眼眶,剔透而可愛。
這些嬌嫩的皮膚鱗片不過幾下就被崎岖尖銳的山石磨破脫落,變得坑坑窪窪。
可再大力的撞擊都無法讓法陣松動分毫。
化身哀哀地嘶鳴着。
“轟隆!”
雷劫再次落下。
姜淵繼續接住比龍身法相還粗的的紫色雷電。
即使雷電猝體的痛苦像是瞬間被億萬根極細又極尖的銀針攪碎骨髓,他也隻是發出一聲低低的悶哼。
姜淵并不是單純地抵抗或是内化雷電,而是用洮箐和他的靈力将雷劫盡數轉移。
這些蘊含着爆裂能量的電流,被他引導到了荒草叢生的徊山中。
不,或許徊山并不破敗潦倒。
空曠的山體上憑空出現一層極薄又極淡的結界,将雷電盡數吸收。
結界吞噬雷電的瞬間,像水波似地輕輕晃動了一霎。
在這霎那間,洮箐倏然看見——
結界裡,伫立着成千上萬的暗影。
這些暗影極盡又及遠,身形缥缈,臉上的五官卻又無比清晰。
他們共同注視着一個方向。
那是徊山的中心。
那裡有什麼?
會讓他們似乎是恐懼,眼中又滿是笃定。
“打開啊!”
看到人影的瞬間,姜淵激動起來,他更加用力地将雷電釋放到結界上。
可那結界太過牢固,一兩條電流不過像是在給它撓癢癢。
“你們就這點本事嗎?”
“一起來啊!”
此刻的姜淵眼中似乎被點燃火光,他像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一般向着雷陣挑釁道:“不管來多少,我都接得住!”
這一刻,洮箐似乎透過他燃燒起來的眼睛,又看到了從前那個熾熱的少年。
赤着腳的少年在細白的沙灘上奔跑着,從兜裡掏出個醜醜的海星放到她手裡。
然後兩個人都被捂了三天的海星臭了個仰倒。
“嘔!”
“臭死了你!”
洮箐嫌棄道。
“哪裡臭,我可香了。”
笑嘻嘻的少年用臭衣服捂住她的腦袋,“你聞聞,再聞聞。”
她狠狠賞對方幾個爆栗。
把少年打得捂住了腦袋。
“啊!你再打我,我就……”
“就怎樣?”
“就把你的手指頭親秃噜皮!”
往事恍然浮現,又如同青煙一般被袅袅吹散。
隻剩那雙燃着光眼睛,霎那間仿佛未曾變過。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徊山結界裡影影綽綽的數萬人,是姜淵的族親。
洮箐甚至在人群中,望見了他的父母。
扶丘一脈數萬人在此地被囚困千年,而他們萬千寵愛的小王子,是唯一能拯救他們的人。
這好像是某本傳奇故事的開篇,滿腔悲痛的少年為了拯救族人,踏上了披荊斬棘的道路。
他積蓄力量,不斷變強,直至最後得償所願。
隻是姜淵不是書裡偉岸而光明的主角,他的執着,讓太多無辜的人墜入地獄。
無數雷陣蜂擁而下,密密麻麻到讓人看不清雷劫的中心。
無數光亮将姜淵淹沒。
在這股超出負荷的能量沖擊之下,姜淵構建好的陣法有了不穩的迹象。
洮箐抓住這脆弱的鍊接薄弱點,在化身的沖擊之下,一爪劃破縛龍索。
她再揮一爪,立刻劃破身後蜘蛛網一般的陣法。
“噗!”
大量鮮血噴湧而出的聲音在轟然作響的雷聲中也似乎清晰可聞。
洮箐的破壞使得姜淵沒有了靈力的加持,數十股雷霆之力轟然砸下,砸得他内髒碎裂,口吐鮮血。
可即使身負重傷,姜淵也沒有放下轉移雷電的手。
他像是沒有痛覺一樣,死死地盯着有裂紋浮現的徊山結界。
而他身後的洮箐咽下喉嚨中的腥甜,握起地上的利劍慢慢朝着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