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青龍、宿衛三堂堂主坐在距離顧冉三步開外的梨木桌前，聽顧冉講述那夜與刑梏之間發生的事。

顧冉所述與昨日在審訊室别無二緻。

等她說完，宿衛堂主先開口了，也不知是不是蒙臉的原因，他鼻音濃厚，話語直白：“既然已确認了死亡時日和地點，那段時間内，莊子上有能力殺刑梏的隻有夜眠了”

顧冉面色平靜，直視黑巾遮面的玄武堂主：“我是趁他不備刺了他一劍，雖說我平日勉強和刑梏平手，但我當時受傷，所以那夜身手其實也不及刑梏。”

一身青衣的青龍堂主沉吟道：“如果不是你，那也不是是那三個無名之輩吧，他們的身手，不值一提。”

顧冉認同：“當然不是他們。”

宿衛堂主一聲冷哼：“焚屍水這樣的證據擺在眼前，别扯那些沒用的。除了夜眠，還能是誰？總不能是我們在在座的幾個！”

俊雅的白虎堂主一聲輕笑，他看向宿衛堂主：“姜兄稍安勿躁，不是還有一人沒抓到麼，等抓到了再下結論也不遲。再說了，刑梏做的事，咱們心裡都有數，他仇家多了，被人放冷箭的可能性極大！”

顧冉想起朱雀說的玄武堂主與青寅，向坐在後排的孟戈看去，果見他面色鐵青，眼球神經質似的咕噜亂轉。顯然沒捉到人，被氣得不輕。

青龍堂主淡聲道：“這焚屍水，可不是人人都能有啊！”

白虎堂主搖了搖頭：“龍兄有所不知，我這裡的焚屍水，一直存着舍不得用，聽到刑梏這事去查時，才發現早被哪個壞心眼的毛賊順走啦！”

他說着痛心疾首般向衆人攤了攤手，“你說，要是這事賴給我，我找誰說理去？”

衆人你一言我一句，白虎雖隻有一人，但胡攪蠻纏起來，一點不輸對方兩人。

眼看着兩刻鐘時間過去，雙方依舊在打口水仗。

坐在後排的孟戈大約到了極限，他啪一聲拍到右手邊與朱雀相連的桌子，那桌子竟瞬間化為木屑，灰燼般落到地上。

顧冉驚得雙瞳微縮，連腦中思緒都卡主片刻，她面上強作平靜。

卻見朱雀眼都不眨一下，她笑了聲，懶洋洋道：“孟堂主這是要壞共審規矩了？”

孟戈聲音嘶啞：“我執法堂怎麼可能壞規矩！廢那麼多話有什麼用，共審最後也要推舉一名嫌疑人，說各自懷疑對象好了！我還要去審犯人！”

他急吼吼的，顯然又開始病态發癫。

朱雀笑了笑：“孟堂主說話了，那我也說兩句。因明日聖會，将共審放到今日。但按規矩，共審應是諸堂主到齊才算數。玄武不在，我看這共審倒也不必着急……”

宿衛堂主粗着嗓子打斷朱雀：“玄武來了也沒用，那小子不愛管無關雜事，更别說你朱雀堂和玄武堂，向來可是争得最激烈的。屆時我們三人對白虎一人，那判決必然不輕，你也要想想最終對夜眠的刑罰啊，朱雀。”

他說着掃了眼在監牢住了一夜後，發絲淩亂、衣衫褶皺的顧冉。遮面黑巾上露出的一雙眼睛裡，是毫不遮掩的得意。

顧冉自然察覺到他的惡意，她毫不示弱回瞪那蒙面怪一眼，拉長語調緩緩道：“不行，我要求按規矩走，等玄武堂主回來再審。”

“我來了。”

她話音方落，耳邊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男聲。伴随着那聲音，一道颀長的身影踏入了訊問廳。

來人身穿繡紅色暗紋的黑衣，勁窄腰身上系同色革帶。幾縷碎發垂落在額前，衣服下擺處猶可見淺淺灰塵，顯然也是剛剛趕到。

“阿遼！”看清那人樣貌，顧冉笑了起來。他竟真的是玄武。

開口才發覺自己一時不妨叫出了阿遼，可千萬别暴露她“失憶”的事才好。她悄然轉開了視線。

窦遼靜靜看她一眼，視線在她淩亂發絲和盈滿笑意的雙眸停留片刻，并沒說什麼。

朱雀見狀，卻皺了皺眉頭，自己師妹那樣子……她暗中歎了口氣，先過了眼下這關罷。

白虎自也注意到二人之間的不同，但他仿佛沒看到似的，先笑了起來：“玄武來了。夜眠你說道說道，刑梏對你做了什麼，這大約會讓某些人也想起不好的回憶。”他尤嫌某幾人臉色不夠難看似的，又補了一句，“這刑梏呀，結仇作惡太多，死了一點不奇怪。”

他說着搖了搖頭，顯然意有所指，那看向窦遼的一雙笑眼，不乏揶揄。

這倒提醒了顧冉，她想起來朱雀曾說：刑梏不知他身手深淺，看他形貌昳麗就起了心思，結果被揍得三個月下不了床。

朱雀當時說的，就是玄武，好像是叫……江衍？

思及此，她頗好奇地看向窦遼，像不認識般，從頭到腳打量着他。

窦遼也看着她，卻道：“不用說了，刑梏是我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