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又輕咬一塊香酥肉串,漂亮雙眸中意味不明:“這可是教主的恩惠。人皮鞭上附着細密的人骨刺,一百鞭下去,能刮帶出不少新鮮的皮肉,在浸染活人鮮血,這玩意就成啦。教主的收藏裡,又多了染着堂主血肉的一條人皮鞭……”
朱雀笑着對顧冉眨了眨眼:“我也被打過,那附着人骨刺的人皮鞭是孟戈的傑作,他最會揣摩教主喜好。孟戈還做了人皮鼓,今天聖會用的鼓,都是出自他手,不然他憑什麼做執法堂堂主呢,身手不如玄武,心眼不如青龍……”
朱雀吃着烤肉興緻勃勃給“夜眠”補課,卻見這師妹突然避到一旁扶着樹幹嘔吐起來。
顧冉腸胃翻騰,一時壓制不住,直将方才入口的烤肉與先前回朱雀堂喝的那碗藥汁一起嘔了出來……
她手指發白,死死摳着槐樹青綠的樹皮,周邊篝火的的映照下,隻見她面色如霜,紅唇也失了血色。
朱雀走了過去,遞給她水囊,無奈道:“失憶而已,怎變得這般嬌氣。這才哪到哪,你盡快習慣,要麼盡快記起來。”
說着卻又替弓着身子的顧冉輕撫了撫脊背。
顧冉漱完口直起身子,因方才的嘔吐,她眸中泛起淚光:“師姐,對不起。”
朱雀不知她因何道歉,但見“夜眠”這樣,她心腸軟了下來,歎了口氣:“不催你了,失憶了也好,好歹覺得這日子還有盼頭,會将自己當成人來活。”
顧冉也不知方才為什麼要道歉,她雙眼發直,看着不遠處晶瑩的河水愣愣想了會,卻發覺自己好像做不了什麼。
“師姐,我可以去看看江衍麼?”片刻後,她低聲問朱雀。
……
今夜明光教的弟子們大多聚集在斷魂河邊,教中諸堂人迹稀少,襯得隐匿葉間的蟬鳴都比往常響亮了幾分。
玄武堂最北邊的一間卧房内,燈火通明,室内彌漫着濃厚的血腥氣和草藥味。
黑衣弟子靜悄悄收整了水盆和沾血的棉布,默不作聲退了出去。
青寅手下麻利,将繃帶一圈圈纏到了江衍肩背。
血暫且止住了,但潰爛翻卷的皮肉,任是刀口舔血的青寅看到,也皺起眉頭不願再看第二眼。
江衍坐在塌邊,面色蒼白,額角冷汗不時滾落,眼中神色卻一如既往平靜疏淡。
那黑衣弟子去而複返,恭敬道:“堂主,朱雀堂的夜眠姑娘求見。”
青寅手下一頓,他看了眼江衍眼下的樣子,迅速将最後一圈繃帶纏好:“不見,堂主要休息了。”
“等等!”江衍皺起眉頭,額角冷汗再次滑落,“給我衣服。”他側頭看向青寅。
青寅瞥了眼他纏滿繃帶的肩背和光着的膀子,繃緊面皮撇了撇嘴,拿了件白色中單。
他冷眼看着江衍套上那白色中單,果不其然,他額角青筋突起,豆大的汗珠再次滾落。
江衍攏好衣服,重新落座後吩咐青寅:“把窗戶打開,讓她進來吧。”
青寅暗歎了口氣,開了兩扇窗戶後,閃身出了房門。
*
顧冉等在廊下,看到不遠處有兩扇窗戶被推開,幾乎是同時,一陣山風吹來,帶起她頰側一縷發絲。
山風吹拂起廊間明珠般垂挂的燈籠,内裡黃色的燈火連綿起伏,像她此刻的心緒一般,漂浮不定。
不遠處走來一高挑挺拔的青年,顧冉愣了片刻,便反應過來那不是江衍。這人比江衍更清瘦,步伐也不太一樣。
等那人走到近處,顧冉看清了他的樣貌,是白日跟在江衍身邊那個弟子,朱雀說他叫青寅,身手亦不弱。
他也有一副俊美相貌,神情與江衍有些相似,不同的是,這人由内而外透出一副闆正。江衍雖慣常冷臉,身上卻沒有這樣的闆正。
“夜眠姑娘,堂主有請。”青寅拱手道。
……
顧冉被青寅引到了先前開窗的那間屋子,甫一踏入,她就看到了江衍。
他坐在窗前的案幾旁,身上穿一件白色中單,見顧冉進來,他示意近旁的椅子:“坐。”
關門聲響起,是青寅走了。
顧冉坐在案幾另一側,也不說話,先眨巴着雙眼打量他的臉色。
他面色淡淡,也看着她。明亮燈火下,青年俊美的面龐到底比平日蒼白許多,顯得他眼珠子和頭發愈黑了。
第一次見他穿白衣,他看上去,比平日安靜孱弱許多,仿佛年歲都變小了。
“不熱麼?”看着他中衣領子下厚厚的白色繃帶,她輕聲問。
江衍從她臉上轉開目光,輕搖了搖頭:“還好,可以打坐調息。”
這輕微的動作和兩句話的功夫,他額角又滲出細密的汗珠。
室内突然安靜下來,顧冉看他側臉片刻,聲音輕緩:“很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