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衛找前太子的事,想來已被不少人知曉,那借力梓州官員,倒是眼下合适的法子。
天色漸暗,這四周人煙荒蕪,光憑兩條腿,也不好走出這林子。
衆人合計過後,決議明日一早去華江邊尋覓過往船隻。
夜裡她與夜眠和衣湊在一處,其餘人睡在屋子另一頭。
*
破曉時分,顧冉被窸窣響動吵醒。
她揉了揉眼睛和發酸的肩膀,見木屋内僅剩江衍與另兩名傷重的黑甲衛,和她睡在一處的夜眠也不見蹤影。
木屋外有隐約的話語聲,她起身朝外走去。
屋外林中依舊一片昏暗,但天空已從暗黑變成灰藍色,天快亮了。
“阿冉,吵醒你了。”崔雲钊正在與另外幾名黑甲衛說話,見顧冉出來,他走到她身邊,“我們去華河邊看看,盡早出發。”
顧冉點頭:“一切小心。”
她神情鄭重,語聲卻緩慢,顯然是睡得尚有些懵懂。
幾縷發絲調皮地垂在她柔白頰側,看的崔雲钊有些手癢。但他本性矜持,有些話沒說出來之前,終究不好逾越。
見她看着夜眠和顧霁那邊,崔雲钊失笑:“夜眠留下來陪你,這二人明了心意不久,現在黏糊得緊。”
顧冉看了眼崔雲钊,暗想這二人早就确認心意了,你不知道罷了。
中間離奇生了些波折而已……
見她晶亮澄澈的雙眸看着自己不說話,崔雲钊心間一跳,不由想起自己與顧冉的事。
他眼眸垂下,複又擡起:“阿冉,等回豐京,我有話與你說。”
顧冉這會腦子不是特别清醒,但見崔雲钊雙眸專注地看着自己,不再是往日的清冷模樣,她心中隐隐明白過來,臉頰也泛起絲絲熱意……
“雲钊,走了。”
顧冉尚未回應,那邊顧霁已開始催促。
“等我回來。”崔雲钊留下這一句,和顧霁幾人快步向林子外走去。
夜眠走了過來,見顧冉看着衆人離去的方向發怔,她悄聲笑道:“原來你喜歡的是崔雲钊啊,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
顧冉剛想問,卻見江衍也從那木屋中走了出來,他半邊身子倚在門框上,也不知在看什麼。
夜眠卻沒看見他似的,打量着林子四周:“睡不着了,我去找點果子給你吃。”
“等天亮再去吧。”顧冉勸她。
夜眠笑道:“馬上亮了,别忘了我夜視也不差。”
她功夫強,夜視自然也不差。
顧冉便不再阻攔。
很快,夜眠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中。
顧冉站了片刻,打算還是回木屋。木屋外的草地上,不時有蟲蛇經過,不宜久待。
“别動。”
她剛邁動腳步,江衍突然出聲。
顧冉被他突然的警示吓了一跳,卻下意識不敢再動分毫。
然而一隻腳已經擡起,她顫顫巍巍維持着平衡,看向江衍目光指向的地方——昏暗的光線裡,一隻手腕粗的蛇昂起腦袋,正朝她嘶嘶吐着信子!
顧冉瞬間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動不動與那條蛇對視着。
下個瞬間耳邊風動,一個數寸長的東西突然飛過來,将那蛇釘在了地上,穩穩紮在了它的七寸。
這一擊來得突然,那蛇扭動着腦袋,竟直直朝顧冉的腳砸下來。
“啊!”她抑制不住尖叫起來。
連帶着也忘了保持身體的平衡,隻想離這大蛇遠遠地,身體倒地的前一刻,她的手卻被人扯住,被攥入了一人滾燙的手心。
顧冉驚魂甫定,微微喘着氣,睜大眼看着瞬間移動到身邊的青年。
天光從暗處逐漸浮現,映出他深邃的五官,俊美之中,又多了些不可說的莫測。
顧冉看着他,一時想起他數次救自己于險境,一時又想起落入大湟河時的心如死灰。
他這麼冷血的人,手怎麼這麼燙呢?之前在梓州客棧,他的手也是這麼燙麼?她有點記不清了……
“是你麼?”
看着她被驚吓後輕輕眨動的長睫,明澈又暗藏蠻氣的雙眸,江衍終于問了出來。
這個問題,困擾他好多天了。
他将她的手緊緊攥在手心,語聲低柔,黝黑的眸子裡少見地現出些脆弱又茫然的情緒。
發覺他眼中的渴盼,顧冉心裡生出些疑惑與酸軟。
她難得得對他緩和了神色,卻同他一樣,眼中亦是茫然:“你在說什麼?”
攥着她的滾燙大手,又緊了兩分,顧冉甚至能感覺到上面的薄繭,她輕掙了掙,想抽出手。
他卻沒放開的打算:“真的不是你?”他雙眸不瞬地盯着她,又低聲問了一遍。
顧冉眨了眨眼,很快搖頭:“你是将我錯認成了什麼人?我不是别人,我是顧冉。”
她用力将手抽出,垂下眸子,進了那木屋。
手心裡柔軟細潤的感覺消失,江衍心中也像漏了一塊。
是麼?不是她。
那肯定是他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