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宋冥走進審訊室時,她從符苗苗眼底捕捉到一絲詫異。
但這驚詫隻持續了一瞬。
她裝作渾不在意的樣子,目光卻偷偷瞟向宋冥和齊昭海。似乎想據此判斷出計劃的進展。
隻可惜,符苗苗的這點小心思,在宋冥和齊昭海面前簡直是一覽無遺,甚至反倒暴露出,她對自己的計劃其實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充其量,不過是外強中幹。
虛有其表而已。
齊昭海冷下神情:“符苗苗,知道我們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審你嗎?”
符苗苗搖頭。指尖卻緩緩捏緊了袖口的布料。
“還在跟我們裝,是吧?實話告訴你,你現在不管說什麼,都隻是垂死掙紮。”齊昭海扯了一下嘴角,沉聲反問:
“是你扮成林燕,偷走印有宋冥指紋的空杯,用它裝你從狼毒草中提取的毒藥。當晚,房仁延又叫你去舊美術樓時,你拿出早已提煉好的毒藥騙他喝下。然後,你假托房仁延的名義騙來林燕,又把從她那裡事先偷來的泡騰片,塞進房仁延衣服裡進行溶解,使産生的氣體僞裝出他還活着的假象,驚吓林燕,逼她用與你相同的手段殺人……”
“我不是,我沒有。”符苗苗連連搖頭。
“還在狡辯?好,那我繼續說。”齊昭海逼視着符苗苗,“在林燕自以為殺了人,驚慌失措地找你幫忙。你趁着分屍的時候,随手把剩下的泡騰片粉末塞進了藏屍的畫袋裡——”
“這就是被發現時,屍塊的手指還會動的原因。”
他每說一句話,符苗苗便灰敗一分。直到最後說完時,符苗苗的臉色早已變得極其難看。
“不得不說,你想的可真是好計策啊!”齊昭海勾起嘴角,不怒反笑:“分别利用指紋和時間差,嫁禍給宋冥和林燕。要是我猜得沒錯的話,房仁延對林燕男友的仇視,也是你挑起的吧。可你沒想到,我們找到了你投毒的紙杯,也在你拿走杯子的飲水器上發現了指紋。現在證據确鑿,你确實還要硬撐嗎?”
見無可抵賴,符苗苗眼珠快速地轉動了兩下,計上心頭:“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殺人的……”
她變臉如翻書。
垂下眼睫,泫然欲泣。
在擡手擦拭淚水的同時,符苗苗遮掩住眼底閃過的一抹精光。
就算認了罪,她也有最後一種保命方式。
隻要按照她在校園牆裡給自己塑造的人設,将自己包裝成一個不堪屈辱,最後出于保護朋友的目的,才憤然殺人的可憐人。強大的輿論壓力下,司法機關未必不會答應給她減刑或輕判。
前提是——
她必須讓所有人以為,她是那樣的人。
“你們猜得對,我是真的很恨房仁延。”符苗苗小聲抽噎道:“我恨他,恨他不僅傷害了我,還害了我身邊那麼多朋友,要是我不殺了他,那種噩夢一樣的生活還……還會繼續的……”
說到這裡,她吸了吸鼻子。
帶着哭腔的話語,配上符苗苗因為疲倦和不安而不再精緻的外形,竟然還真有幾分可憐的意味。
齊昭海:“這就是你殺房仁延的理由?”
“是的。”符苗苗看向他們,微微點頭,懸在眼角的淚珠将落未落:“在殺他之前,我也想過無數次對外求助,但是沒有一種能用。”
不等有人詢問,符苗苗便兀自往下說。
“你們知道,學校對我們的管控有多厲害嗎?”她咬了下嘴唇:
“學校裡使用的校園網能監視我們,在網上發的每一條言論都能被看到。作為輔導員,房仁延甚至能直接定位到是誰發的。就算用了流量也沒用,學院裡經常要舉辦活動,強制我們在微博之類的社交平台上參與,但一個手機号隻能綁定一個賬号,我的号房仁延随時都能查到。所以我們不敢報警,更不敢在網上說……”
她的真話包裹在假話裡。真真假假,混淆不清。
齊昭海在内心嗤笑:“不敢在網上說?可我看你在表白牆上發的那段話,一點都看不出來不敢發啊?”
符苗苗腦筋轉得很快,應對自如。
“那是後來的事。”她回答得很快,“等我發現還有那種改變ip的方法時,一切已經沒辦法挽回了……”
思維靈活,善于狡辯。
宋冥分析着她的反應,心中逐漸有了答案。這樣的表現在心理學上,是屬于多血質犯罪嫌疑人。
對付這種人,除了“迂回式”和“跳躍式”的審問方式之外,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截了當地戳穿她的謊話,讓她徹底啞口無言。
仿佛是一種冥冥中的默契,宋冥和齊昭海相互對視一眼。
是時候把證據拿出來了。
面對謊言,沒有什麼是比證據更為鋒利的刀。
“哦?是嗎?”齊昭海戲谑一笑,向前走出幾步,居高臨下地将證物袋擺在符苗苗面前:“在編假話前,要不要先看看這個?”
他用力敲了敲桌面。
一聲聲沉悶的鈍響,迫使符苗苗将注意力集中在證物袋上。
LED燈的冷光從頭頂打下來,照在光滑透薄的證物袋上,流動如水,映得那袋中之物燦然生輝。
那是林燕剛卸下的美甲。
這些美甲通體半透明,乍一看并不起眼,其中卻裹挾着細碎的亮片,在光芒的照耀下燦若星河。
它們無疑是美的。
然而,符苗苗驟然色變。
隻是頃刻之間,她臉上已血色全褪,變得煞白如紙。
沒有人比符苗苗更加清楚,這些華麗精緻的美甲裡面,隐藏着怎樣劇烈恐怖的毒性。
齊昭海的嗓音極具壓迫力:“我們調取了林燕做這個美甲當天,你們宿舍樓棟的監控,發現那個時間段,宿舍裡隻有你和林燕單獨待在一起,而林燕是不會自己做美甲的。這一點,你的其他舍友願意作證……”
聽見“舍友”的那一刻,符苗苗眼底被恨意充斥。
她眼中血絲浮出:
“為什麼不可能是她們陷害我?整個宿舍裡,隻有我跟林燕最好,我有什麼理由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