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樾楓翌日一大早就覺得心情很不好。她很清楚,這是她的第六感在給予她提示:今天會是很不好過的一天。
如果她丢了工作,她可以考慮在街頭擺個攤子給人算命,鑒于她曾經抓捕過那麼多獨立黨人,她可能會在街頭被人暗殺。
這個預感在她走進帝國聯盟的辦公大廈時得到了印證。她發現有些人在看着她,悄悄議論着什麼。當她試圖走向那些人時,他們又轉眼間換上一幅茫然而散漫的嘴臉。
不太妙。林樾楓想。她突然羨慕起昨天和那女孩一同參觀斯蒂芬妮的瘋狂實驗室的自己。當林樾楓來到辦公室之後,壞消息終于像死刑宣判那樣落了下來:因為伊萊·坎貝爾的事情,現在她被停職審查了。
林樾楓簡單地交接了自己手頭的工作。實際上,最近一段時間她一直都碌碌無為:關于安潔琳的調查陷入了死胡同,菲爾德餐廳大火的事也止于赫斯特·菲爾德的下落不明。不過林樾楓知道自己已經完全抓到了事情的關鍵:那個女孩。
隻要從那個女孩開始調查,一切都會水落石出。當然,事情的推進可能不會這麼容易,中間免不了一些不愉快的開庭、指控、刑訊逼供。林樾楓不想這麼做。
“為什麼不想?”她内心深處一個嚴厲挑剔的聲音這樣質問。
林樾楓回答不上來。她隻是不想。
她根據一名工作人員的指引來到一間談話室等待接受審查問話。她的審查員是一位看起來至少八十歲,已經老年癡呆的官員。這個老人詢問了她一些問題,包括為什麼懷疑伊萊,在審訊期間發生了什麼,伊萊在猝死之前有什麼征兆等。林樾楓相信自己完美回答了每一個問題。
最後,審查官員用老人特有那發抖的嗓音說:“謝謝你的配合,周小姐。”
林樾楓糾正:“我姓林。”
“是的,是的。這是一場愉快的談話。很高興見到你,周小姐。”他整理好了文件夾,顫顫巍巍地站起身走向房間一頭,但很快又折返——他發現自己搞錯了門的方位。林樾楓不知道自己應該首先忍住起身攙扶他的沖動,還是忍住哈哈大笑的沖動。
她又坐在談話室裡等待了幾分鐘,門又開了,這次走進來的是一位女性官員,穿着深藍色西服套裙(林樾楓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突然會想到在松溪莊園留宿的那天夜裡,赫斯特的深藍色浴袍),一頭幹練的金色短發。林樾楓擡起頭看到來人,不由得大吃一驚,連忙站起身行禮。
“維克托卡閣下。”她說。
維克托卡,大家都管她叫“維姬小姐”,事實上她已經不年輕了,而且她的行事風格一直以來都以務實和雷厲風行著稱,出于對工作和事業的熱愛,她一直沒有結婚,沒有家人。她是帝國聯盟的二把手,在聯盟委員會最高領袖越發淪為隻用于新聞出鏡的吉祥物時,她實際上包攬了整個聯盟的大權。
所以,維克托卡一直都很忙,忙于各種決策和冗長的會議,像林樾楓在工作期間被審查這種每天都會發生的事情,應該不至于勞動她的大駕。
維克托卡擺擺手,示意林樾楓坐下,然後她自顧自地也在桌子對面坐下,低頭翻閱自己手中的一大沓紙張。
“我聽說你被審查了,顯然這是你某位上級的命令。我不好直接命令他們撤回對你的決定,但我想我至少能問你幾個問題。”
她說這話的語氣和神态,就仿佛她和林樾楓很熟一樣。林樾楓不确定像維姬小姐這樣的人是否會記住自己這樣的無名小卒,但就像她在十幾年前第一次踏入帝國聯盟的辦公大廈時,她野心勃勃地想,有一天她也會站在維姬小姐的位置上。
也許她可以。
維姬小姐從一大堆材料裡面抽出來幾張紙,在林樾楓面前晃了晃,是伊萊那份被林樾楓篡改過的口供。
“這确實是伊萊·坎貝爾——也就是潛伏在帝國聯盟中獨立黨人分子的口供嗎?你保證真實?”
“是的,閣下。”
“所有他交代的事情,你都如實記錄了嗎?我注意到這些口供上沒有書記員的簽字。”
“沒錯,我保證。當時事發緊急,而我的書記員還在休假。所以我用最快速度審訊了伊萊,并且親自錄下這些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