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夜,蝙蝠洞。
這個名字聽起來像超級反派的巢穴,讓人聯想到陰森秘密、幽暗不見天日的洞穴。不過也差不多,因為這裡是世界上最恐怖的超級英雄——蝙蝠俠的領地。
蝙蝠俠是什麼樣子呢?冷酷,鎮定,暴力,恐懼,黑暗……這些詞是人們給他貼上的标簽,也是這隻黑夜裡的蝙蝠怪物為自己塑造的形象。就像很多人對超級英雄有刻闆印象,比如永遠在微笑,強大而悲憫如同人間神明的超人等等一樣,凡是親身和蝙蝠俠打過交道的人——不論是好人還是壞人——都會用“無堅不摧”來形容他。他是個真人麼?他不會笑也不會哭,就算中彈也不呻吟,稻草人的恐懼毒氣能讓意志不堅定的人陷入絕望,但對他隻有加倍才能有效,可他也可以很快掙脫。沒有人知道他是哪兒冒出來的。他是一個符号,一個幽靈,一個都市傳說,仿佛為哥譚而生,也必将為哥譚而死。
反正不會是眼下這個沉迷于酗酒和睡眠的人。
蝙蝠俠是不會喝酒的,布魯斯韋恩也不喝酒,姜汁汽水是常備飲料。但他現在喝了,不僅喝了,還把自己灌醉倒在主卧裡,合着他永遠冷厲的眼。
已經單飛了幾年的夜翼迪克·格雷森盤着腿坐在他對面,眉頭緊皺,死死地盯着他手裡的酒杯,
他從來沒有見過老頭子這樣頹廢的樣子,仿佛希望被人湮滅,珍視之物一夕被毀。是,他可以理解傑森的死對老頭子的打擊,尚未成年的少子因自己的固執與無能而死,而他卻不能為痛苦死去的孩子複仇,甚至不能放任自己展開報複,隻能壓抑地困在原則的囚牢裡,追憶自己的失職。況且,迪克自己雖然與傑森曾經并不十分和睦,傑森被初代羅賓的陰影籠罩,而自己也因為布魯斯對新人的關注而嫉妒,但他們畢竟是兄弟,雖非血濃于水,卻也有深厚的感情,他自己也非常痛苦,他也從來不以這份揮之不去痛苦為恥,認為自己不夠堅強,以至于怯懦……但是蝙蝠俠,永遠堅定乃至非人的蝙蝠俠怎麼能因此一蹶不振?
布魯斯仍然渾渾噩噩地喝酒。金黃的酒液流進他的喉嚨,流過胃部,也從唇邊落到地上。房間裡充盈着刺鼻的酒香,甚而沖昏人的頭腦。迪克終于忍不住劈手奪過半空的酒瓶,重重摔在小桌上。
可是布魯斯卻連眼都沒有睜開,毫無生氣地躺在沙發上。
“你夠了沒有!”迪克憤怒地喊,“布魯斯韋恩已經有一個月沒有出現了,蝙蝠俠之前還把人打進了急救室,瞭望塔也翹掉了班!你知道正義聯盟的人天天在找你嗎?你還在這裡喝酒!你難道不知道喝酒很摧毀你的身體嗎……”他的聲音甚至都有點哽咽了,撐不住地蹲在布魯斯面前:“哥譚還需要蝙蝠俠,我和阿福也需要布魯斯韋恩。”
他咽咽唾沫,懇切地祈求:“真的,布魯斯,真的,我們都對傑森的事情很痛苦,這無可厚非,也有我的失職;但錯的不是你,是哥譚,是小醜!求求你了,這不是你的罪過,别用這個懲罰自己……哪怕你斥責我呢?怎麼樣都好,但是求求你了,人死不能複生,傑森也不會願意你這樣一蹶不振。”
布魯斯隻是閉着眼,把手微微擡起來,頓了一下,搭在他兒子已經很堅實的肩上拍了拍,聲音很啞:“回布魯德海文去,夜翼。”
見鬼!他在說什麼鬼話!他真的還清醒嗎!迪克氣得一個仰倒,拜托,現在是我在安慰你,難道你還要因為這個跟我發脾氣,拒我于千裡之外不成?他壓了壓火氣,告訴自己布魯斯就是這樣的人,看他居然還拍他的肩膀了,自從自己十六歲之後就再沒有過,這已經很難得了……但是還是好氣哦!
“不,你需要我在這兒。除非你跟我一起走,否則我會一直待在莊園裡。”
男人似乎在歎息,咕哝着說:“不,回你的城市去……布魯德海文需要超級英雄,你也還有你的生活,别和我這個糟老頭子浪費時間了。”
“你不可能趕走我,”夜翼站起身,把酒櫃往門外推,主卧的大門被拉開,阿福擔憂地探了下頭,迅速把酒櫃拖走,眨眼就不見了,估計這個東西再也不會在韋恩老爺的面前出現。布魯斯沒有阻攔,也沒有動彈,隻是窩在那裡,像一隻心灰意冷的貓:“你也出去,迪克,讓我自己待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