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域緩慢降低車速,跟在帖有黃底紅字的“實習”、“耳聾”、“心慌”、“膽小”字樣的車屁股後移動,兩輛車隔了五六米的距離。
他怕被變相追尾,對方也怕屁股戳翻他的引擎蓋,都膽戰心驚着。
嗡!
突然,宋域擱在一旁的手機響了。
宋域單手打着方向盤,瞥一眼來電顯示,騰出來的手來滑動手機屏幕,“喂。”
“宋隊,韓立昌已經同意見面,不過他現在不在家,我和他約了其他地方,估計還需要等個一刻鐘,”李小海看一下手底下壓着的記事本,上面記了一個熱乎的地名,“我等下把地點發給你。”
“也成,”宋域頓了頓,“對了,你去查一下張國齡三年前處理的一起間諜案件,盡量全的把資料給我調過來。”
他聽見對面應了一聲後,随即挂斷了電話。
一分鐘不到,約定的地方就被以定位的方式發送至宋域的手機。
宋域刮一眼,迅速把位置丢進中控顯示屏裡,導航規劃出一條路,他就跟着那條藍色的線走。
途徑一處地鐵口時,他發現兩輛不屬于市局的警車停在路邊,往前又開一段,隻見四五個片警正圍着一個窄口巷子觀察。
沒有看見拉警戒線,他估計是沒有人員的傷亡,或許是竊盜案之類的小案件。
宋域沒有過分去關注,徑直開車經過,零星的談話聲飄過他的耳畔。
“這裡有非常明顯的奔跑痕迹,或許是小孩子在這裡面瘋着玩,追趕打鬧時造成的。”
“我覺得不像,你看這個留下的鞋印,應該是一個身形高大的成年人。”
“好煩,這附近監控都沒一個,能查出來個屁……要我說,既然沒有什麼财産損失和人員傷亡,随便找個理由結案得了。”
豪車在路上開了好幾十分鐘才抵達地方,宋域停好車,剛推門進咖啡店就看見一個紮在年輕人堆裡的中年男人,身着幹淨工整的深色正裝,像是在準備一場重要的面試。
顯然,那人就是韓立昌。
兩人十分客套地握手,把當代打工人的職場禮儀展現得淋漓盡緻,幾乎無可挑剔。
“韓先生。”
“宋警官。”
韓立昌雖然年過五十,頭發也呈現出他這個年紀應有的花白,但精氣神卻比與他同歲的人更勝一籌,甚至比現代有些年輕人都好。
他開門見山地問:“宋警官,電話裡的那位姓李的警官和我說您要找我,不知道是什麼事情?”
宋域很喜歡這種直戳重點的談話,幹淨且利落,“就是簡單的案情詢問,我有幾點不明白的地方,需要您幫我解答一下。”
“哦好,”韓立昌大悟,“您問。”
宋域招來服務員點了兩杯茶,“我想知道您對張氏父子的看法,比如他們的關系。”
韓立昌雖然早已料到宋域想要問的事肯定是與張國齡有關,但在真正聽見時,還是下意識地感歎了一聲,語音語調不由自主地放柔。
“張小公子是張先生手掌心裡的寶,先生老來得一子,一直都是細心寵着,後來張小公子的母親不幸離世,先生更是加倍地疼愛自己唯一的親骨肉。”
宋域皺眉,韓立昌嘴裡所說的形象,與電話中那個冷漠無情的人大相徑庭,“但我怎麼感覺張國齡對他兒子很冷淡?”
“唉,具體什麼時候我忘了,但應該三四年前的事情,”韓立昌說,“張小公子抱回來了一盆還沒開的虞美人,一直很細心地養着不肯撒手。以前院子裡的花都是我在照料,但那盆花是個例外,小公子不允許我去碰它,我雖然好奇,但我的身份也不夠格去問這些事,所以就沒有管了。”
“但後來有一天,我正在打掃小公子的房間就看見先生風風火火地沖進來,還沒等我反應,先生就氣沖沖地将那盆都開了花骨朵的虞美人給砸了——我當時就被吓了一跳,呆站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辦。”
宋域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目光瞬息萬變。
虞美人……虞美人……
“先生要求我把這盆花馬上丢進垃圾桶拖走,我不敢違抗,立即照做了。我當時膽戰心驚的,因為我知道小公子很看重那盆花,等小公子回來時兩人不可避免的會大吵一架。”韓立昌搖搖頭,歎惋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天晚上小公子原本是笑着回來的,但從房間裡出來後神态就猛地變了,臉色煞白,像是見了鬼。他翻遍整個屋子都沒看見那盆花,我隻好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先生将花砸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見父子兩人吵得不可開交,而且還隻是為了一盆花。”
一盆花都能搞成父子反目,這花用錢堆的吧?
宋域眉頭一挑,感覺事情不簡單,“這麼寶貝一盆花,是他非常在意的人送的嗎?”
韓立昌搖頭,“不知道,小公子沒有說過。”
服務員端着兩杯茶過來,一人面前擺一杯,後又走開了。
“對了,張應成的母親具體是怎麼死的?”宋域端起茶杯抿一口,“生病嗎?”
“她啊……”韓立昌沉吟一聲,目光逐漸變得微妙,似乎在考慮應該如何開口。
宋域見神色不對,隐約覺察出有貓膩在其中,“怎麼了嗎?”
“唉,宋警官,我跟您實話實話吧,這就是一樁雞零狗碎的醜聞。”韓立昌像是洩了氣的皮球,臉皺成一團,氣歎了三四聲。
宋域納悶,這背後居然還壓着一樁醜聞?
韓立昌也端起茶杯嘬一下,慢慢悠悠地開口:“先生的妻子姓唐,原本是某個珠寶世家的千金,起初兩人因為門當戶對而在一塊交往,之後就順水推舟成了婚,隻是這樁親事并不如人前看起來那麼和諧美滿。”
宋域眉頭一皺,深知後面的故事準不是什麼喜聞樂見的皆大歡喜。
“兩人結婚不足半年,夫人的精神似乎出現了問題。她開始疑神疑鬼,把屋裡大大小小的物品砸了一個稀碎,就連先生很貴重的私人藏品也被夫人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