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域震驚了一秒不到,身體求生的本能大過語言中樞的一大串狗屁疑問,當機立斷地跳上了副駕駛,順手拍嚴實了車門。
他還沒來得及把安全帶扯下來,就被這車猛然的加速折騰得差點血壓飙升,身體直接摔在椅背上,後腦勺狠狠地磕了一下,眼前有那麼一瞬間呈現了無邊無際的黑。
宋域死死攥住安全帶,好不容易将它扣了上去,整個人都猶如新生,“操,你來的真是時候。要是你再晚來一步,就可以直接替我收屍了。”
沈瀛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羊腸九曲的路,全身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根本不敢和宋域說一句話。
他再次将方向盤猝然一轉,車身漂移過彎,慣性導緻宋域的腦袋差點撞在門上。
宋域手忙腳亂地找地方抓住,不合時宜地怒吼一聲,“大哥,我脖子上頂着的是一個腦子,不是核桃!”
沈瀛不搭理這茬兒,管他宋域脖子上的是腦袋還是核桃,又或者是某種似人非人的新型物品,他隻是聚精會神地載着他逃命。
畢竟現代的醫學還沒發展到妖魔狀态,無法複活兩具屍體。
沈瀛的眼睛快速刮過窗外的後視鏡,空蕩蕩一片,猛然驚覺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鏡片已經碎了。
他的呼吸一凝,衣服全被身體裡滲出的冷汗浸濕,握着方向盤的手也沒好到哪裡去,命令道:“後視鏡掉了,你快看看後面的人甩開沒!”
宋域的視線慌忙轉向一旁的後視鏡。
果然,後視鏡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隻剩下一半塑料殼搖搖欲墜地支撐在那裡,估計是在剛才擦着岩石三百六十度大漂移時蹭掉了。
他磨磨牙,腦袋立即探出車窗,獵獵狂風抽得他臉生疼,隻見幾道明晃晃的車燈就在距他們不足二十米的地方,“我去,他們這麼盡職盡責的!居然派了一、二……四輛車來殺我們?!”
沈瀛一聽,竟一腳就将油門踩到了底,不等宋域轉頭就高速直沖了出去。
宋域再次一撲,額角重重地磕在椅背轉角處。
倏地,他覺得沈瀛開車與他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他這腦子就算是鐵打鋼做的也難以經受住沈瀛這樣的折磨。
沈瀛的聽覺敏銳度瞬間提升至最高點。
可能是九拐八環的颠簸土路讓他神經有些錯亂,方向感随着時間的變化呈逐漸遞減的态勢。
他越來越覺得自己開進了一個死胡同,而且耳朵裡總是能捕捉到追趕他車的那些狂徒的陣陣叫嚣。
沈瀛的手腳冰涼,緊緊握着方向盤的手白到吓人,咬牙切齒地命令宋域:“快打電話求援!”
“我手機早他媽三百年前就落在車裡了。”
沈瀛氣得想要将宋域一腳踹下去祭天,但他及時壓制住了自己這個傷天害理的想法,百忙之中摸出一部手機丢在宋域懷裡。
宋域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驚喜。
然而——
這根救命稻草似乎并不希望他獲救,不識時務地黑了屏。
“卧槽,打不開!”
沈瀛腦袋瓜子氣得嗡嗡響,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個國際友好詞彙,“媽的。”
宋域一扭頭,猛地撞見一輛機車加速沖到了沈瀛身側的位置。
那人一隻手捏住車把手,一隻手握着一把明晃晃的槍,漆黑的槍口對準了沈瀛的腦袋。
“快趴下!”
宋域大驚失色,眼疾手快地側過身,摁着沈瀛的脖頸一起向車底躲避。
嘭!
槍響了。
高速旋轉的子彈擦着兩人的衣服飛了過去,還連帶着将宋域那邊的玻璃也給打了個稀碎。
唰啦啦的碎片像落雪花似的,一股腦地砸上兩人的脊背。
窗外狂風疊起,将車内的物品卷得東倒西歪。
“靠,以他們這摩托車技術,如果去送外賣,同片區的騎手都得失業!”
宋域連忙抖掉身上的玻璃,擡頭一看,登時臉色煞白。
前方不足十米處就又是一處懸崖峭壁,要是再不轉彎就要俯沖下去,徹底開進黃泉路了!
此時,宋域早已無暇去罵爹叫娘,一把抓住方向盤就打到了底。
眼看着離懸崖的距離逐步縮小,他的内心惶恐不安,宛如熱鍋上的螞蟻,簡直透不過一口氣來。
這次要是能夠大難不死,他絕對狂砸一千萬給寺廟添香油錢。
大概率的是因為一千萬的巨款令諸天神佛心尖一動,千鈞一發之際,這車居然半邊輪子懸空,給兩人來了個華麗麗的驚悚大漂移。
這猶如奇迹的操作把宋域都給整蒙了,心髒猛地又砸回了肚子,把他疼了個七葷八素,胃裡一陣抽痛——
他願意稱這東西為資本主義最後的錢德。
宋域驚魂未定,開腔就是一段瘋言瘋語的廢話,“操,爺手裡還有幾十個億都沒花出去,怎麼可以讓他們當做公款全抛了!!!”
沈瀛直起身子,背靠在椅子上大喘氣。
剛才他被宋域壓得呼吸困難,沒死在敵人的槍膛下得個英勇獻身的無上榮譽,倒是差點被自己隊友送上了西天。
身後那些車見沈瀛他們并未連人帶車掉下懸崖,下巴差點掉在地上摩擦起火,繼續打了雞血般奮起直追。
“你想活命嗎?”沈瀛猝不及防地開口,聲音輕到任何一點聲音都可以輕而易舉掩蓋過去。
機車的轟鳴聲在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森林裡更外清晰,像是在密閉的環境裡被無限放大了一般。
宋域透過車燈反饋進車裡的光,不經意間窺探到沈瀛的眼裡好像有了别樣的東西——
那種東西像是生了銳利的尖刺,危險到令人心驚膽顫。
忽然,宋域心頭一跳,恐怖的念頭在腦子種橫沖直撞,本能地胡亂一抓,居然抓住了沈瀛按在方向盤上的手。
緊接着,他全身都被這手傳來的溫度凍到戰栗,像是在極點的水裡泡了百年之久。
就在機車上的那人要開槍之際,沈瀛的眼睛猝然一眯,迸射出一抹鮮明的殺意。
隻見他找準時機右手握住方向盤,左手突然打開車門,趁持槍人驚訝的瞬間,毫不留情地把對方拍下了懸崖。
一團黑影在昏暗裡打了幾個滾,躍起的一瞬間于半空中炸開刺目的火花。
宋域對所發生的事情震驚不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瀛僵硬的臉龐。
他滿腦子隻剩下一句話——
沈瀛,原來你這麼辣的嗎?
借着沖天火光,他清楚看見後者毫無血色的嘴唇動了動,可惜周遭的噪聲震天,什麼話都沒有聽清。
但憑着他對沈瀛凝重神态的揣測,心中又是一緊,一股寒意湧上脊梁,令他汗毛倒豎。
沈瀛直冒冷汗的左手不動聲色地探進口袋,指尖在碰到一隻瓶子後頓了一下,眼神複雜且耐人尋味。
忽然,他朝宋域的方向大喊:“宋域,小心!”
宋域一驚,慌忙朝外看去,但窗外空無一物。
就在他疑惑不解地想要質問沈瀛時,鼻腔内鑽入一股非常奇怪的香氣。
他擡手試圖散開這團無色氣體,卻陡然感覺一陣天昏地暗,眼前逐漸什麼都看不清。
意識的朦朦胧胧間,宋域隻能看見沈瀛模糊成一團的臉,像是被暈開的油畫,神秘莫測中多了幾分詭異感。
沈瀛不敢去看宋域,正視前方,一隻手徑直摘下眼鏡,毫不猶豫将它砸碎在了擋風玻璃上——
頓時,鏡片陡然碎裂開來,眼鏡腿斷成了兩半,露出一截細小的線。
他心不在焉地在一條岔口前做了選擇,再次踩滿油門。
輪胎壓着棱角鋒利的石頭轉向一側,跌跌撞撞地闖進了一條狹窄的小路。
宋域無法理解身體突如其來的變故,掙紮着想要保持清醒,心中翻騰起無數個念頭,想要大吼大叫,卻隻得以在昏迷之前吐出不清不楚的兩個字,“沈瀛。”
沈瀛:“……”
宋域眼前一黑,徹底喪失了知覺。
下一秒,刺耳的刺啦聲在此刻不合時宜的乍現。
橡膠輪胎與崎岖且不平的鄉道磨擦,迸發出點點星火,震耳發聩的聲響好似指甲與黑闆癫狂的和鳴。
沈瀛再次踩了一腳——
這一腳卻出乎意料地落在了刹車上。
車燈聚焦在一片冰冷锃亮的碎石面上,前方的路竟然被一道高聳光滑的山壁攔腰截斷,沈瀛被迫停下了逃跑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