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抵達了港口，已經通知下面的人去取貨了。”

“那就行，”洛川放下手裡的杯子，陶瓷撞擊木頭發出悅耳的聲響，“這裡的茶還不錯，照得人面目全非。山明，你去找老闆要一盒帶走。”

萬山明雖然對眼前人的理由感到愕然，但還是點頭應下。

他做事一貫雷厲風行，不出片刻就替洛川要到了一盒包裝精緻的茶葉。

收拾好後，跟随洛川一并出了這裡。

市局，刑偵大隊。

宋域認真閱讀着屍檢報告，在一大片文字與一連串數字中夾雜了幾張圖片。

報告中指出，孫勝腹腔内含有大量氰/化鉀，在水井中發現的刀具與剖屍形成的傷口基本吻合，并在其中檢測出血液反應。

根據屍斑的分布，屍體有被移動的痕迹，且在屍體指甲縫中發現了微量花粉，經檢測為虞美人的花粉。

宋域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又是虞美人——

張國齡砸掉的虞美人盆栽、被刻意留在華天大廈内近似于虞美人的罂粟、孫勝指甲縫中的虞美人花粉。

虞美人是什麼标記嗎？就像丢勒的畫作内隐藏的符号。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報告看了片刻，摸着下巴說：“楊欣然，找一下本市哪裡有種植虞美人的花地。”

“我想想。”楊欣然仰頭想了一下，隐約記得之前在網上沖浪時看見哪裡要拟建一個網紅打卡地，但沒細看就掠過去了，“我記得是在哪一片要搞一個叫‘加州花谷’的網紅地，說不定那裡就種了虞美人。”

“加州花谷？”宋域這個2G少年表示一臉懵逼，壓根就沒聽說過這個地方。

“你不知道也正常。政府部門搞得雷聲大雨點小，還是幾個月前登了熱搜，出了幾張規劃圖，但現在壓根就沒了聲音。你要是不提起來，我都忘記了這塊地方。”

楊欣然的手指在電腦鍵盤上飛速移動，噼裡啪啦地敲下一串文字，“找到了，南城新區網紅打卡地——加州花谷。”

“我來看看。”宋域繞到楊欣然的背後，一臉凝重地浏覽電腦屏幕上的内容。

【南城新區、亞山以及多家企業聯合打造世紀百花園，或将成為新區的生态核心、城市綠肺，是城區人民網紅打卡的首選之地。

經規劃，将在該區培育一百五十三種花苗以及建設溫室花園，玫瑰品種約二十，桔梗品種約十五……

整個工程預計于今年七月完工。】

宋域的舌尖貼着牙齒扭了一圈，喃喃道：“南城新區。”

“嘿，那邊的風景還不錯，有人推斷那邊的房價會随着重心的遷移而水漲船高，”楊欣然單手撐着下巴，慢悠悠地拖動鼠标，“有些人已經準備好炒房了，我琢磨着是不是也要蹭一波，保不準就發了——唉，你有沒有什麼小道消息能跟我透露一下？”

宋域沒仔細聽楊欣然讨論房價的事情。

不過——

他記得何敬華老婆劉月琴死遇害的時間段裡，何妍妍所處的世紀花園就在南城新區那一段。

“我跟你說話呢——咦？”突然，楊欣然發出一聲驚訝的呼聲，“這塊地方的建設還有何氏集團的參與。”

宋域聽到動靜後，立即回過了神。

順着楊欣然鼠标指着的方向看去。

果然如此，右下角的一張照片裡赫然是何氏集團的代表參與活動剪彩的場面。

楊欣然盯着照片上一個臉上裹了幾層面粉的華貴女人端量了許久，總算是認了出來，“這個人不就是劉月琴嗎？”

宋域眯起眼，好像是有點劉月琴的影子，“搜一下和加州花谷有關的其他消息。”

楊欣然依照宋域的指示，删除搜索框裡的所有内容，重新輸入了“加州”兩個字。

沒想到還未打出後面幾個字，下面就自動蹦出五六條内容。

#加州花谷打卡地，七月與你初相遇#

#靜待花開，加州與你誓相見#

#加州花谷疑似占用私地，民衆持證阻攔施工#

“把這個打開。”宋域伸手指着第三條内容，隐約覺得裡面會有一星半點的線索。

楊欣然點擊第二條内容，網頁上立即彈出數條标紅的資訊。

點進了最上面的内容，頁面彈出來後飛速念道：“昨日有民衆向有關部門反映，正在實施加州花谷項目涉嫌占用私地，且未對該居民做出任何賠償。”

她繼續向下翻，看見了記者拍攝的幾張民衆維權照片。

“通過對何氏集團負責人的采訪，其表示正在對此事件進行處理，會給予公衆一個合理的解釋和居民的補償。”楊欣然念着上面的内容。

突然，她停住了，猛地瞪圓了眼睛，“這個人不就是何妍妍找來的那個周律師嗎？”

在負責人接受采訪的照片中，周君揚那張讓楊欣然難以忘懷的面孔正挂在當中。

“周君揚……”宋域的眼睛驟然眯起一點，命令道，“楊欣然，你馬上調查一下周君揚在劉月琴出事的期間在幹什麼。”

楊欣然轉過身，疑惑地瞟了宋域一眼，“你懷疑周君揚和何妍妍兩個人穿一條褲子？比如周君揚幫何妍妍殺死她的繼母？”

“還不好說，你先查查看。”宋域拍了拍楊欣然的肩膀，嚴肅地叮囑道，“動作要快。”

嗡嗡嗡——

宋域丢在桌上的手機響了。

他立刻轉回自己的座位上，目光在來電顯示上滞留一秒。

随後，擡起了胳膊，語調輕快地問：“沈教授，探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了嗎？”

沈瀛坐回車内，扯下安全帶，“‘園藝師’，組織整個人骨貿易的人代号是——園藝師。”

“園藝師？”宋域不由自主的将這個與加州花谷結合起來。

冥冥之中，他覺得這并非是一個巧合。

沈瀛瞥了一眼後視鏡，“這個人曾經沉寂過數月，但貿易并沒有因此而中斷，我推測他還有别的合夥人。”

宋域兩指捏住自己的下巴，摩挲着，“有人見過他嗎？”

沈瀛低下頭，思忖須臾。

既然洛川都沒有見過，那麼别人也不應該會見過。

“應該沒有。”

“交易地點與方式打探出來了嗎？”

“這些涉及的水太深，也隻有組織的内部人員和買家才知道。”

宋域并不為難沈瀛。

黑市雖然能打探出一二，但不能還原所有，“行，接下來的我們慢慢查。”

沈瀛把車慢慢倒出停車位，眼睛觀察着周遭的車況，“你那邊有什麼發現嗎？”

“有，法醫部在孫勝的指甲縫中發現了虞美人花粉，順着這一條線索我們發現南城新區的加州花谷有很大的貓膩。”宋域頓了一下，壓低聲音，“特情部也介入了。”

“特情部？”

倏地，沈瀛一腳踩下刹車，動作凝住。

要不是有安全帶綁着，他的腦門會直接砸在擋風玻璃上。

“特情部正在調查阿玉，孫勝就是他們安插在阿玉身邊的線人，”宋域覺得電話裡不方便講話，提議道，“一句兩句解釋不清，你來市局，我當面跟你講。”

沈瀛沉默片刻，幽幽地說：“我覺得還是你過來找我比較好。”

宋域一臉疑惑：“為什麼？”

沈瀛一寸寸地擡頭，意味深長地望向自己正對面一片新規劃的園區。

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在藍色擋闆圍住的施工地内進出，旁邊扯了一個巨大的橫幅，上面寫着幾個怕近視眼看不見的白色粗體大字——

【加州花谷，七月與你相遇】

“如果我沒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那我對面就是你所說的加州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