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救護車先後趕到,第一輛先帶着孫佑晨和周傑前往醫院進行全身檢查,第二輛的急救醫生對宋域與沈瀛兩人的傷勢進行簡單的處理,随後拖着他們飛速前往醫院。
宋域沉默地坐在疾馳的車裡,與對面的急救醫生瞪眼,面容古怪。
沈瀛覺得兩人的氛圍好奇怪,順着宋域的視線望去,赫然發覺這個人正是宋域曾在紅燈的十字路口躲過的醫生。
呂醫生冷漠地盯着宋域,像是在看一個三進宮的犯罪分子,很久,他的目光落在宋域臨時處理的腳上,面無表情地問:“這麼轟動的大爆炸,你居然隻是崴了腳,運氣真不錯。”
宋域聽出他話裡的揶揄,沒有心思去理會,牙疼地問:“你怎麼成急救醫生了?”
呂醫生雙手環胸,靠在椅背上說:“你父親給我打的電話,怕你發病。”
“老頭子的年紀真是大了,我要去也是去外科手術,怎麼會去你的精神科吃藥?”
呂醫生不鹹不淡地瞥一眼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消防車,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去新博易執行任務,“我不知道你父親怎麼想的,但看你的樣子,應該不需要我幫你穩定病情。”
宋域敷衍地點點頭。
呂醫生想了想,從身後變出一沓白紙黑字的量表,密密麻麻寫着一堆問題,宋域一眼掃過去就立即痛不欲生,恨不得跳車逃跑。
呂醫生堵在車門前,盡職盡責地摁住他的肩膀,拎着一堆亂七八糟的量表朝他胸前拍,“打石膏的時候就開始寫,不要弄虛作假,認真點。”
“傷着呢。”
“又沒傷着手,難道你用腳寫字嗎?”
呂醫生拒絕得冷漠無情,宋域抓着量表,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進入醫院,呂醫生像個老媽子似的,領着兩人繳費、拍片、找醫生、處理傷口,在偌大的醫院裡忙前忙後。
等待醫生進來處理的功夫,呂醫生在治療室裡打一個寒顫,輕車熟路地從抽屜裡翻出空調遙控器,把溫度從23℃調成26℃,拯救差點在大夏天裡凍成冰雕的自己。
他漫不經心地注視着宋域的臉,一側臉頰肉眼可見的紅腫,“剛才在救護車上我沒好意思問,你這臉怎麼了?”
宋域意味深長地瞥一眼坐在旁邊的沈瀛,“被打了。”
沈瀛故意不去看他,低頭看窗外的高樓大廈,似乎那是不曾見過的青山綠水。
呂醫生循着宋域的眼神去看,驚愕地瞪着沈瀛的後腦勺,目光漸漸下移,定格在他染血的衣服上,不可置信地問:“誰?他嗎?少騙我,你隻是崴了腳,他傷得比你嚴重多了。”
“我至于騙你嗎?”
“你在量表上撒的謊還少嗎?”
宋域痛心疾首,早知道就不瞎填資料了。
呂醫生在冷氣彌漫的房間裡面坐了片刻,搓搓胳膊,還是覺得渾身冷飕飕,實在扛不住入體寒氣,跑出門去找護士借毛衣開衫來穿。
此刻,治療室裡隻剩下宋域與沈瀛兩人。
宋域刮一眼緊閉的門,擡手摸着自己紅腫的臉,疼都不覺得,隻是似笑非笑地說:“寶貝,你好兇啊。”
“……”好驚悚,沈瀛被他一句寶貝,吓得差點從椅子裡跌下來。
宋域矯揉造作地繼續糾纏:“寶貝,你說句話。”
沈瀛冷汗直冒,不敢回頭看他,語氣與身體一樣生硬地糾正道:“叫名字。”
“沈瀛寶貝,你好兇啊。”
“……後綴可以去掉。”
“沈瀛寶貝。”
“都去掉。”
“嗯?”宋域故作為難,目光驚訝且羞澀地說,“雖然這裡現在很私密,但脫衣服不太合适吧?”
沈瀛牙齒咬得咯咯響,忍無可忍地回過頭,兇神惡煞地瞪住嬉皮笑臉的宋域,“閉嘴。”
宋域憋不住大笑起來,聲音穿過門縫,落進門口的呂醫生與另一位骨科醫生的耳朵裡。
骨科醫生一挑眉,觑着眼看呂醫生的臉,“這……就是那個有自殘傾向的患者?不太像啊……我連保衛科都提前打好了招呼,要他們把吃飯的家夥都準備好,随時待命。”
“……”呂醫生沉默幾秒,顫抖的手指落在門把上,喉嚨裡滾出難以抑制的激動,“叫他們準備吃飯去吧,我想……今年的年終獎我終于有機會争一争了。”
骨科醫生哽住:“……”
好慘一個人。
宋域平躺在治療床上進行骨折固定,骨科醫生拿着高分子夾闆在他腳上比劃,呂醫生從口袋裡遞出一隻寫着名字的筆,強行忍笑,催促道:“快點寫,寫完記得把筆還我。”
宋域不情不願地接過,在揉皺的紙張上心不在焉地挑答案,耳朵注意着不遠處的動靜,時不時掀起眼皮瞟向對面正在進行局麻的沈瀛,眼中滿是擔憂。
三角針的尾端穿着一條長長的縫合線,被持針器夾着準備朝沈瀛的皮膚裡紮,鋒利的尖端在日光下晃了遙遠的宋域一眼。
宋域望着那條細細的黑線蹙眉,停下筆,忍不住出聲道:“等一下。”
一時間,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朝他投來疑惑的目光。
宋域拿筆指了指醫生手裡的線,“麻煩幫他換成最好的美容線,不要留疤。”
沈瀛一挑眉,沒有講話。
醫生思索幾秒,側頭與身邊的助手說幾句話,拆下穿好的縫合線。
呂醫生坐進椅子裡喝茶,視線在負傷的兩人身上流轉,似乎是瞧出了什麼,半眯的眼睛裡目光意味不明,“雖然國家沒有剝奪精神病患者的婚姻自由,但我想你應該不希望自己一直都是精神病患者吧。”
宋域猛地愣住,瞳孔微微震顫,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光芒,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呂醫生淡淡地說:“正常點,如果量表合格,你以後就不再需要我了。”
宋域克制住驚訝的情緒,“你……就不怕我複發?”
呂醫生微微側頭,對着沈瀛的方向“啧”了一聲,調侃道:“太子爺,你需要的不是心理醫生,不是治療方案,而是一個愛人,如果他在你身邊,會比我開的藥更适合你。”
“……”
“難道你覺得我說錯了?”
“也不是,”宋域咬着腮幫子,若有所思地盯着呂醫生看,“我怎麼覺得你的本性終于暴露了呢?”
“什麼?”
“我感覺你想趕我出院很久了。”
呂醫生皮笑肉不笑地說:“你不知道現在醫療革新,開始DIP付費了嗎?你治療的超出部分,都是由我們科室自行承擔,虧慘了。”
“早說啊,我自費呗,也不差這幾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