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曉一口氣給沈傑英打了七個電話，跟瘋了似的。結果他一個都沒接。
行啊，你還長本事了。晨曉盯着手機看了十秒鐘，突然就罵了。
愛接不接。反正關礙的又不是我的名譽。她狠狠在地上跺了一腳，才走了幾步，手機又響了，還是那個号碼。直接挂斷。
走過紅綠燈，晨曉心裡隻是營營的，一群馬蜂在心頭亂撞似的。
她又打開手機，開始給沈傑英編輯短信：
她又打開手機，開始給沈傑英編輯短信：
「你好。我是滕晨曉，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看到速回電。」
*
一周下來，沒有沈傑英的消息。晨曉跑遍他在臨滄和川嶼的家裡和工作室，拿着稿子去找對接的編輯，說沒有采訪到沈傑英。編輯連着打了好幾個電話，一直打到工作室，結果也是一樣。
許智穎也失聯了，電話那頭永遠一陣忙音。晨曉的心一天天暗了下去。沈傑英再不着調，也不會拿工作的事開玩笑。他跑哪裡去了？還是出了什麼事？這念頭一出來，晨曉就不由胡思亂想，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死了，夜裡也不敢好好睡，怕做噩夢。
不會吧。
不會吧。
不會吧。
晨曉翻身坐起，腦袋垂在膝上，揉揉頭發。心裡像熱油煎似的。
一把撈過枕畔的手機，她開始給他打電話。每一次手機貼在耳邊，電流聲響起，她的心提到嗓子邊，心裡的不安被為更為強烈的緊張感麻痹；斷斷續續的電流像一串螞蟻蠕蠕地爬行，一串細密的齒齧啃着她。明明始終是那個頻率，晨曉卻覺得那螞蟻爬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密集；她幾乎會有種錯覺，仿佛下次電流響起之前的那個停頓的空隙，沈傑英會把電話接起來，但是沒有，她感覺到的隻有電流遠去的聲音，終于站不住了，一顆心撲通墜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望感，那冰涼的一聲聲仿佛針似的撚着她。
然後是那夢魇般的電子女音。一遍遍輪回着。
晨曉把手機丢在地上。每次她都想着随便他，以後再也不要管他了。
她把自己囫囵進被子裡，十分鐘後，她煩躁地踢散了被子，一骨碌爬起來，撈起手機繼續打。
但是等待她的依舊是冰涼的電子女聲。忙音像一條單直線向着地平線無盡延伸，直延伸到連太陽都看不到的地方。
天還是亮了。又是一天過去。
晨曉忍不住哭了。是。她也覺得自己挺軟弱，挺沒出息。但就是忍不住。難道每一個她愛的人都要死嗎？她父親死了還不夠？她真的害怕。天知道她那時并不是那個意思——她怎麼能說出那種話呢，自己憑什麼要去評判他的人生？她終于明白他當時那句“我不能再沒有你了”是什麼意思。如果她暫時解綁了他與死亡的契約關系，那他現在會不會重新接軌回去？把來時的路再選一次？簡直不能再想了，晨曉相信她有些明白沈傑英這些年心裡的滋味了，别說看見遺體，如果一個活生生的人因為自己的緣故死掉，那麼這個人這輩子都要承受着巨大的心靈上的愧悔，連快樂的權利都沒有，連苟且的活着都不正當。要怎麼阻止一場可預見的悲劇？她根本連他在哪裡都不知道。
還是跑去報警？跑去跟人家說前男友有可能要自殺？但是有些仇人也是這麼找人的。肯定也不會查人，這是違反規定的。不然找找傅春曉的那幾個朋友？電話肯定還是要打到傅春曉那裡去的。
晨曉忽然想起了紀傑，也許他有辦法。說不定他還能聯系上智穎呢。
晨曉撿起手機，才摁了幾個号碼，許智穎的電話就打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神經緊張的緣故，晨曉聽着智穎的聲音也有些反常，有些嗡嗡作響的：“晨曉，我現在不在國内——”
“沈傑英聯系不上了。”晨曉飛快地說。
“我知道。”智穎頓了頓，“我也聯系不上他了，确切來說，在那次會面之前我就已經聯系不上他了。”
“他會不會出什麼事。”
“如果他成心出什麼事，我們誰都攔不住的。”
晨曉心想你這說的什麼話啊，“難道要放任不管嗎？”
“你放心，我找到他的行蹤一定第一時間聯系你。我現在在去巴黎的路上。”智穎沒等晨曉開口，又問：“我看到你發給我的短信，你說有人勒索，是什麼意思？”
“一周前我接到了一個電話，就是你上次約我我回家的路上。一開始我以為是惡作劇，後來才發現是沈傑英的姨媽，也不知道她怎麼知道沈傑英還活着的事情的，我想她也是聯系不上他所以電話才打到我這裡的。”
“她說什麼了？”
“她說隻要給她三千萬她就住嘴，她隻說了這一句。”晨曉見智穎不說話，“我想那就是一個老太太，她能怎麼樣啊。現在最主要的是把沈傑英找出來，你告訴我地址，我跟你會和然後——”
“不，我想事情沒有這樣簡單。”智穎說，“正如你所說，她就是一個沒什麼手眼的老太太，那麼她是怎麼知道我表哥還活着這件事的？他當時為了避免跟龐美芳有任何瓜葛，可是連死亡證明都弄好了。”
“你是說——”晨曉在腦子裡飛快轉了一圈，“Lucy？”
“是不是Lucy這不重要，重要的事她背後可能有一位軍師。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他不是任何品牌的代言人，他可以用公關團隊，輿論早晚可以擺平，但是在這個危險的當口，如果龐美芳利用輿論宣揚他母親的死呢？我太了解龐美芳了，越是她們這種人，越會冠之以道德的名義，把痛苦的刃作為刺向他人心頭的尖刀。”
“好了我知道了。”晨曉很快應下，“那就這樣，你去找沈傑英，我先把這邊的事情解決了再去跟你會和。”
智穎說好，然後挂了電話。
晨曉回憶了一次上次電話裡龐美芳說的時間，心裡咯噔一跳，就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