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電圖停成一條冰冷的線,一切不明不白地畫上句點。
覃昀就是在這種極端混亂的情況接到陸煙的電話。
她耳環落車上,要他拿給她。
他有沒有回來,願不願意,她不管,甚至連具體位置都沒有告訴他。
她要他滿世界找,像她一樣。
陸煙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平靜,孟青跳樓那天也是這般。
她其實趕到了孟青家,警戒線拉起來,煙花比以往都要涼,指引迷失的羊羔,羊羔固執地不回頭。
新年伊始,難忘今宵家家在唱,平安健康人人在發。孟青躺在覆了層白雪的水泥地上,畫面一點都不美,身體摔疊成奇怪的形狀,污血從白布底下滲出,警察護士皺着眉,零星看客竊竊私語。
陸煙想的沒錯,孟青緊握着手機,隻是由于震蕩它碎裂了,勉強能看出形狀,它的主人也沒了人樣兒。
孟青非常注意形貌,良好的家教讓她框在鏡頭裡總是得體而大方的。那晚冰冷鏡頭下的她可怖駭人,白月光變成了鞋底糞。
有時候需要模糊一些東西才能活下來。
孟青單純,可每當她用懵懂無知的眼神看着陸煙,陸煙覺得她全明白。
那天晚上陸煙的腦海一直一直重複着孟青略顯青澀幼稚的話——我的職業是演員,我不想人們談起我說的是绯聞,自尊不允許我這麼做。
她在孟青公寓前點了根煙,打給姜辰目。陸煙也沒有想說的,就找人聊聊,全憑姜辰目問一句她回一句。
話題是娛樂大衆惋惜又掩唇譏笑的事。
姜辰目知道孟青是陸煙為數不多的朋友,安慰她很多很多,沒幾句聽進去。陸煙也隻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完完全全忘記了。
如今是有人聽她說了,她要他擔心,演技是她強項,他得懂她難忍的歇斯底裡。
如果是覃昀他會來。
“别去,她玩你呢。”柯以橋聽得清清楚楚,她的伎倆在他被打那天就摸透了。
雖然眼淚不争氣的流,但是為覃昀,又不為她。
他們連夜趕回,更何況這幾天覃昀沒怎麼休息,疲憊可想而知。
從出來碰見那女人到現在,日子就沒消停,時不時給柯以橋種錯覺,她要沒了,他也就完了。
進去前好歹正常,覃昀三年牢獄怎麼過的柯以橋無法想象,應該苦,否則他自高牆走出,給柯以橋的感覺是陌生。覃昀沒接受任何人的探視,當然也不會有人來。但柯以橋不知道覃昀心理已經偏執到何種程度,大抵年少輕狂被磨滅成終日惶惶,便是覃昀這副模樣。
他對陸煙不單單是愛恨那麼簡單,他們倆都故意,旁觀者清,柯以橋甯願瞎了。
覃昀沒理他,“去。”火星倏然明滅,覃昀看着夜色,“要去。”
柯以橋急了,“大晚上你去哪找?”
覃昀隻是笑笑,震顫的煙霧似乎都在嘲諷他這個多餘的問題。
柯以橋閉嘴了。
容易找,他找了這麼多年。
從那個陰暗逼仄的醫院,從那個潮濕悶熱的夏夜。
而她找過他三個月,足夠了。
握着手機,陸煙站在窗前,無窮無際的黑在她視線裡蔓延,幾乎反噬了玻璃窗上女人的影。
“我漂亮嗎?”
“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