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那刻被太陽晃了一下,人都站不穩了,非要倔強地直視,比誰先低頭。
陸煙買了兩包煙,顫抖的手指像孱弱蝴蝶轉了一圈撕下塑封,煙火齊下,濁氣混着歎息,似這久聚不散的晨霧。
是天明了,陽光艱難透過來,偶爾風吹,黑發擋住視線,陸煙也沒管,她一直走,掌心摩挲着四方煙盒,每一下卻全磨在别處。
陸煙太熟悉覃昀,肯定會先吊她一陣,其實比誰都瘋,感情藏着掖着不會有結果。
但如果他要的是她,那便無所謂,他永遠也得不到。
陸煙有的是時間浪費,他想聽的消息她必須親自告訴他,唯一可惜,她不能欣賞成毅山最後的模樣。
他死的挺輕松。
陸煙邊走邊打給韓汀,她看着矗立的層層高樓,安靜幾秒,聽筒是舒緩鋼琴樂,一陣嘈雜過後,聲音減弱,韓汀的聲音四平八穩。
“結束了?”
陸煙呼口煙,“我們還是你們。”
她想說你白費力氣了,可聽到他的聲音就改變了主意。
那是韓汀的事了。
韓汀應該在笑,笑到最後凝固了,垂直砸下,“都一樣。”
“那你們結束了嗎?”
絕對的下賤犯與上位者,火星燙到指腹,是一種無聲嘲諷。
不等他答,陸煙說:“我結束了。”
她分清了,推杯換盞,迂回算計,幾乎是韓汀本能反應。他習慣布局,卻從不按部就班。他用毀棋破路,以此來滿足。
直到遇見陸煙,與他相反,她擅長自毀。
他腦海浮現她的模樣,烏發淩亂,眉目淡漠,紅唇似火。韓汀想要剖析她,接近她,了解她,掌握她。
而那麼多次,他抱着她,她依偎他,總差一點。
韓汀不喜歡陸煙的笑,但他已經漸漸依賴笑容,想要化解什麼,不願明白。
陸煙跨上車,關門聲驚醒他,“你走了吧。”
陸煙啊了一聲,韓汀心口緊縮,她在表達什麼,他發現越發讀不懂了,他将遲鈍歸于毒品并發症,而她靜靜等待。
流逝的風中,火柴劃動的聲響。
韓汀摸索根煙對着火光吸燃,陸煙抽完她的最後一口,撚滅扔掉。
“是啊。”陸煙轟油門上路,“我走了。”
韓汀一直覺得陸煙是個貞潔的女人,她的貞潔澆在眼裡,她望向你時明明該死的含情,可真正看盡,冷漠又拉長距離。
這些年他做的蒙蔽的,都在彌補他們第一夜,韓汀要讓她甘願。
也沒目的地,陸煙随便晃蕩,就像離家出逃叛逆的初中生,大門一拉,煙抽盡興,灌滿愛恨。
覃昀找到陸煙的時候,她正坐在廢棄爛尾樓碎石闆上,塵土飛揚,她一動不動,滿身疲憊讓她的形象看起來更加模糊。
車光烤灼在她身上,像靠近太陽,是灰色失意裡難得沸騰的愛意。
陸煙聽到聲音,沒擡頭,“太慢了。”
太慢了,一切都太慢了。
腳步停住。
她繼續,“我等你多久?”
兩小時十五分鐘。
陸煙攏頭發到耳後,側頭點煙,風比之前大了些,亮了滅滅了亮,反反複複才點着。
覃昀就在身後看着她,裙擺搖曳,開出花來,硬生生抗住狂風暴雨,懸崖峭壁之上折不斷。
不過一天,她變了很多,又好像沒變。
覃昀再次有那種感覺,他們相遇那天的感覺。
煙夾着沒抽,陸煙覺察到目光,“我讓你帶的東西呢?”
帶什麼。陸煙也不知道,因為根本沒落耳環。
“沒有怎麼帶。”早就猜到,還是照做。
陸煙走過去,裙角沾塵,眼尾帶水,“你啊。”
覃昀看着她,一個眼神,地位調轉。
陸煙淡淡的笑容在說,我等你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