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内,楚楹本欲再問,便見溫靖擺了擺手笑道:“公務纏身,本官恕不奉陪了。”
臨走前,他給了楚楹一個錦囊。
楚楹回身看去,見奉上來的熱茶早已經涼了,原本飄渺的熱氣逐漸消散。
人走茶涼。
此刻,她捧着的那顆珠子依舊在她的掌心發着光。
“這是師傅留下的念珠,必須以他傳承下來的功法才能打開,若是強行突破,便會經脈俱損,修為盡失。”楚楹道。
“既是你師傅留下的東西,你便自己看吧。”沈槐安垂眸道。
楚楹卻不答,隻是笑笑,拉着他往回走。
“你不找那貓妖了嗎?”沈槐安問道。
“事有前因必有後果,若是我們知道了前因,那後果便也就明晰了。”楚楹擡頭朝他眉眼彎彎道。
“大人,這念珠與你是有緣的,我能感應到。”
沈槐安卻沉默了下來,隻跟着楚楹往前走。
二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楚楹悄悄瞥他一眼,見街邊有賣糖葫蘆的,便佯裝欣喜地撲上前去拿了一串,随後又假意要咬。
見沈槐安依舊沒有反應,隻是輕輕地看了一眼。
楚楹收回了嘴,清了清嗓子道:“大人,我與您說個往事吧。”
沈槐安微點了點頭,示意她說。
“我一開始随我師傅來到普陀寺生活時,日日思念家人,常常以淚洗面,一時間心情抑郁,沉默寡言,即使那時我才五歲,可我也有了記憶。”楚楹低頭笑笑。
沈槐安頓了頓,看了看她的笑顔道:“後來呢?”
“後來的某一天夜裡,師傅帶我去了一個地方,那裡有很多的螢火蟲和鮮花,擡頭便可見是滿目星辰,它們閃爍着,交錯着,最終在天明前歸于沉寂。”楚楹擡起了頭,又笑了笑,“從那日起,我仿佛就了悟了什麼,那是我的機遇,往事不可追憶,似水流年,星辰終滅,而我還要繼續行走。”
“可若是不抓住這個機遇,待到下次便不知是何年何日了。”
“大人,我不知你憂心些什麼,但我也知道,你在找一個答案。”
沈槐安聽到這話,眉間依舊有些淡淡,眼間卻如春水般化了開,開口道:“我忘記了很多事情,我想找,但我也……”
“那就去找。”楚楹打斷了他斬釘截鐵道。
“走吧。”她笑着将糖葫蘆遞給了沈槐安。
沈槐安下意識接了過來,見眼前的女子笑眼盈盈地跑上前去,才反應過來道:“我不吃。”
“吃吧吃吧,這個是甜口的,吃了會歡喜的。”楚楹在前方朝他招招手。
沈槐安竟真的咬了一口,糖葫蘆酸甜可口,仿佛真的讓人心情好了起來。
“待這次離開,我們在年前趕到齊明山,去找阿瑩和師傅,還有柳公子,大家便一起過個新年,咱們可以一起吃年夜飯,吃完了便一起喝屠蘇酒,吃膠牙饴……”楚楹慢慢道。
沈槐安擡頭看了看天,冬日的雪似乎已經落盡,這時仿佛能看見明日春天的模樣,但這些都不那麼重要,因為這條街上的人來熙往依舊不止,生活是鮮活的,正如同也正在行走的他們一般。
談笑間二人已至客棧,楚楹和沈槐安對坐下,楚楹手中捧起念珠,對沈槐安眨了眨眼。
對面的人微點了點頭。
靈力流轉,皆注入念珠之中。
念珠之力強大,将過往的徐州城徐徐展開,宛如破碎的畫卷刻印下的裂痕。
楚楹睜開了眼,撲面而來的魚腥味讓她皺了皺眉。
這是渡口,漁夫們往往一早便會起來勞作,而後将打撈起的新鮮的魚放置魚市售賣,以此來養家糊口。
“老三,今日收獲如何啊?”不遠處的中年漁夫笑喊道。
被稱為老三的漁夫歎氣搖了搖頭:“不知怎的,近幾日的收獲都不大好。”
“沒事的三叔叔,我分你兩條。”旁邊的少年被風吹的皮膚皴裂,還有些黝黑,但還是掩不住他的活力。
“好小子。”有人摟住了少年瘦弱的肩笑道。
楚楹擡頭看了看天,見上頭陰氣沉重,雲層覆蓋日光,已然是災難前兆。
她最後看了眼這些人,轉身循迹而去。
若是邪祟降世,必然是從城内散發,才會有如此慘重的結果,而她或許可以趁着念珠之便,去尋一尋這源頭。
幾十年前的徐州城和當今的全然不同,大街小巷,酒樓瓦肆更為密集,可想而知當時居住在徐州城的人是多麼大的數量。
但念珠記錄的皆為往事,這些人都看不見她,楚楹一路上暢通無阻,忽而停在了縣衙門口。
鬼使神差的,她走了進去。
一個面生的中年男子在案桌處理公務,下邊坐着的年輕官員莫名有些眼熟。
“小溫,你過來看看這個案子。”
“是,大人。”被喚作小溫的官員走上前去,端起來看了幾眼。
“大人,這案子上說,王氏一家居于城東,半月前遭一鼠妖襲擊,家中多處受損,還有兩人受了輕傷,他們報了官,鼠妖被捉妖師收服後便結案了,下官覺得,此案無誤。”
“的确如此,但王氏複又擊鼓,道鼠妖家人歸而報複,望縣衙多出人手,替而除之,以絕後患。”那男子又道。
“大人以為呢?”
“為保百姓安全,本官以為無誤,但此議一出,那些保和派的人卻紛紛抗議,故而想聽聽你的意見。”
楚楹聽到這裡,倒是認出來了這個小溫便是溫靖大人,那這個中年男子,便是郭大人了,她靜靜地等着溫靖的回答。
“大人,下官倒是想知道,那鼠妖何故襲擊王氏一家?”溫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