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與臨時接過了薛家主管權的家主養女何君談笑風生,經過一番各懷鬼胎的交涉,很快敲定了薛府繼續招待兩人,并為兩人掩飾在薛青檀死而複生一事中起到的作用。
自然,沒有人會相信姜雪城實是男扮女裝德身份,污蔑慶世女的王小侍也會在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後被“畏罪自盡”了。
左相并不在意,如果是在京都,這等不将皇室顔面放在眼中,肆意污蔑宗室殿下的人,隻會獲得比畏罪自盡更慘的下場。
左相自己逾越君臣之份,但不允許其他人對宗室不敬,宗室是陛下的同族,隻有身為族長的陛下才有資格宣判宗室的罪責。
污蔑宗室,就是打陛下的臉,是對大震皇族的怠慢。
剛剛還對薛家養女暗含傾慕之情,願意為她不惜一切隻為在背後默默守護的王小侍眨眼之間就被兩個習慣掌權的女人決定了生死。
左相和姓何的都沒對奪走一個人的生命有什麼不适感,隻有一旁聽明白前因後果的姜雪城感到一種莫大的嘲諷與心冷。
何少君來的早,薛青檀突如其來的猝死還魂和衆人對江見月的下意識聽從都讓他沒辦法按照自己的想法推動事情,以至于薛府的管事人安排下調查以後很快查出了他的陷害。
王小侍是個癡情人,明白自己害人無妄也沒有說出他對何況的暗戀,隻說自己看不慣薛青檀對姜雪城一片癡心對方卻不放在心上,他為家主癡心計,隻想叫姜雪城到冥府去陪伴家主,成全家主的遺願才作此算計。
何況鄙夷他沉迷情愛,但說起來也是小侍對自己家主的忠貞不渝,面上隻說是不幸染病去世,全他一份死去顔面。
這事沒對姜雪城造成什麼傷害,左相也不屑于在一個死人身上大做文章。
姜雪城對這樣的陷害理由匪夷所思,他生性冷淡,從沒有情人伴侶,因為身份特殊日常也很注重和人的距離,如果不是當初形勢所迫,才不會跟左相有現在這種不清不白的關系。
所以他真的不理解,有人不惜揭露他的身份,隻為了滿足自己死鬼家主地下有人伺候的願望。
世上怎麼會有這種是非不清的蠢貨?
姜雪城讨厭戀愛腦,可不期然的,他又為王小侍感到可悲。
雖然對方剛剛還在企圖緻他于死地,但一想到對方一輩子都被困在女歡男愛的一片狹隘小天地裡,姜雪城就由衷的為對方感到悲哀。
生而為人,有人能進入朝堂揮斥方遒,有人是赤杯的愛子,神通降世天地之大無處不可往,哪怕是有名的惡霸,也能有死而複生、再享榮華富貴的機會。
可為什麼有些男人永遠都離不開女人,滿腦子情情愛愛,離了女人便茶不思飯不想,得了相思甚至完全瘋魔了。
不論如何,姜雪城總想再親自問問對方,就為了這點可笑的原因,他就要害死一個在他們感情糾葛中無辜路過的人?
這不是大震男子最自由的椒都嗎?
“你問我為什麼要害你?”
王小侍才更驚訝不已,他在罪行揭露後被關在一間破舊的柴房裡。
與上午見面時對方耀武揚威的跳出來宣判他的罪狀之時相比,現在的王小侍,整個人變得憔悴了很多,先前戴在頭上的钗、钿、絹花盡數脫去,一下子就成滿頭珠翠的富貴形容變得寡淡了下來。
然而他的精神卻依舊很好,在聽到姜雪城的困惑之後,還有力氣去嘲笑他。
“你怎麼會認為别人不會害你?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讓人讨厭?”
他輕輕挑眉,含笑之間還能看得出一二分曾經祝酒院花魁引得椒都知名纨绔沉醉的風姿。
歲月對美人從不友善,不過三五年間男人的花期就過去了。
他在生育力最好,最引人追捧的時期陷在祝酒院的風月場裡。
每個點他的貴客都是他不得不谄湄折腰,低頭讨好的存在,有權有勢的女人,嘗遍了各式美男,總逃不過一些床上的情趣。
王小侍就在這般風花雪月紙醉金迷的地方,度過了人生最美好的階段。
客人嘛,總是那樣有好有壞,他們這樣風月場裡的下等人,比不得清正良家養出來的少男正牌,也就提不上什麼尊重不尊重的說法。
他曾經深惡痛絕,恨不得一死離開祝酒院,被纨绔薛青檀強要進薛府才發現原來以為苦的隻能在酒裡麻痹自己的生活原來也算得上好了。
薛青檀見一個愛一個,又喜新厭舊,性格也暴戾,不合她的意在後院枯等被人淩辱緻死也是常事。
王小侍不想要這樣的生活,他使出渾身解數得了薛青檀幾分歡喜,雖說不上寵愛,一月來他這裡一二次,不至于失寵也就是了。
日複一日的苦悶生活裡王小侍遇見何況,因為才學出衆被薛家主收為養女的何況談吐不凡,為人又溫柔體貼,才女佳人,哪裡是薛青檀那樣的粗人能理解的。
薛青檀既不會吟詩作對,也聽不懂他琴聲裡暗含的情愫。
整日來他這裡就是幹那檔子事,還要他絞盡腦汁去讨好她。
直到遇上何況,王小侍才發現他理想中的家主,就是這樣一個溫文儒雅、體貼入懷,對任何男兒都滿含着柔情的女人。
他喜歡何況,願意為何況做任何事情,自然不會放過姜雪城這樣會給何況添堵的人。
況且,王小侍必須要說,對姜雪城,他是心懷忮忌的,從知道對方是個男子開始。
姜雪城的眼睛和他是不一樣的,他不是指外貌上那種膚淺的不同,而是指更深層次的,那種沒經曆過折辱的、明亮得礙眼的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