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九。

雨一直下着，江南的雨就是這樣，時大時小，能連續下很多天，下得石階上長出青苔來。

鄭焞歇不住了，堅持要出去，譚慕妍不準，昨天鄭焞寫信的時候，人都坐不住，今天天明醒過來，人還是極盡虛脫的樣子。

“我不騎馬，我就躺在馬車裡緩緩的去，我現在困在這裡惦念着事，也休息不好。”鄭焞說話的聲音都是有氣無力的，譚慕妍怎能放心，道：“我和你一起去。”

鄭焞蒼白的臉咧出笑，道：“我去挨打，嶽父嶽母看見你在一旁，就舍不得打我了，這樣我請罪的心，不誠呢。”

“我是要去鄱陽縣看鄱陽湖，求了父親兩天都不肯帶我一起去，說我定了親事，不能出門玩樂了，怎麼？你的意思也是我不能出去玩了嗎？”

譚慕妍才沒有被噎住，這番話，還是真話呢，也是說辭了，昨天那個事，一巴掌又拍不響，而且，是她把人纏住了，鄭焞一個人去說這件事，隻會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譚慕妍這樣說了，鄭焞隻能帶上她，馬車鋪成床一樣，車門一關，這個比床還狹小的空間，不由得令人回閃着昨晚的畫面。

每一個細節，都曆曆在目。

哎！

人啊！

才回一口氣，腦子就被色色占滿！

鄭焞譚慕妍一對視，還羞臊難當的雙雙瞥過了臉，眼前看不見，又不由自主的往回看，耳朵紅透都要冒煙了，既難為情又甜甜蜜蜜，最後纏連在一起，你埋在我的肩上，我埋在你的肩上，雖然看不見彼此了，心情達到了滿足。

這一股滞後的羞澀遲遲才褪去，譚慕妍聽着鄭焞還醒着，愈發抱緊了他，擔憂的道：“你還要去福建，身體怎麼受得了，可以派人快馬回京，把差事先辭一辭嗎？”

上個月的箭傷，才将将養好，距她自己所知道的，也比大部分人恢複的速度要快了，但是馬上就遇到了這個事情，譚慕妍還想着，是不是就是這個傷，實際内裡沒有養好才會邪祟入侵的，所以不想鄭焞出去做事了。

鄭焞懶懶的道：“我也不想去……”

他一點也不想離開譚慕妍，他才知道，原來做那種事情，是那樣美妙的，隻羨鴛鴦不羨仙，難怪有這句話，真是至理名言，但是他又悠悠的歎口氣，不知道他們還得幾天才能成親，他現在再想念，也是白想。

“我就是這兩天才這樣，很快就能好起來了。”鄭焞說回譚慕妍擔憂的事情，寬慰她。

實際上，他現在的情況比前兩次好多了，前兩次他都昏睡了兩三天，醒過來以後也隻是人的意識醒過來了，身體一片狼藉，散亂得拾不起來，他動也不能自如的動起來，現在一天不到，他就醒過來了，站起來了，自己走進馬車的，不過這種過去的慘狀，就不要說給譚慕妍知道了，他直覺，過不了幾天他就能恢複自如了。

“這段路不平整，我讓馬車再走慢一點，我們不急哦，我父母帶着大哥的聘禮，走不快的。”

馬車長度有限，鄭焞平躺要曲着腳，譚慕妍把他要壓在下面的頭發捋到身後，扶着他的額頭，盡量躺到前面來，但是馬車若是颠起來，會撞到頭，又拿了一個墊子，豎在車壁。

鄭焞睡着了，反而把譚慕妍抱得更緊。

正月十九沒有追上人，正月二十，是譚慕妍的生日哦。

馬車内，鄭焞給過來一個紅匣子。

譚慕妍打開，好吧，她懂得很，一見了就嗔視他。

鄭焞送了一個銀足钏，這種足钏都是帶單腳的，所以隻有一個，挂了四顆銀鈴铛，銀是不足珍貴了，在四顆銀鈴铛之間，還垂挂了四顆正紅偏橙紅色的的紅寶石和如新柳萌綠的綠寶石，剔透的寶石與銀色相配，像清新少女一般的一件首飾。

幸好他的生日禮物沒有像父母一樣，提前送給她，不然她戴了，前天晚上，一搖一響，羞也羞死了。

鄭焞和譚慕妍是心有靈犀啊，鄭焞看到譚慕妍的表情，再垂目在足钏上，就露出懊悔的表情了。

女人的腳，何其私密啊，鄭家下的聘禮，首飾裡面，就沒有足飾，鄭焞準備這份禮物的時候，心思就已經不單純了。

譚慕妍啪得一下合上匣子，捂住鄭焞的臉，嗔道：“你不要想沒有的事。”

怎麼能不想，鄭焞念念不舍，時時回想，隻是表面還維系着他純情的摸樣，把譚慕妍的手拉下去，漆黑纖長的睫毛之下，一雙無辜的桃花眼眨了眨，道：“我沒想。”

這就是典型的睜着眼睛說瞎話，譚慕妍哼了一聲轉過身體，鄭焞立刻貼上來，在譚慕妍背後笑得壞壞的。

譚家急着去呂家，不顧雨天趕路呢，追到這一天的午後，終于追上了。

譚定氣得要罵人了，看着一對小兒女又舍不得罵，轉頭與田桐道：“我就說過兩天再走，要把這個小子送走了才放心，果然我們前腳出了門，後腳就遭了賊。”

鄭焞挨着罵，露出愧疚的神情。

田桐也露出焦色，說他們：“你們這麼這樣不懂事。”

“他給你們送行，淋了雨，才發了燒。”

鄭焞不想告知實情，譚慕妍隻能扯謊，但是說着話，臉上的心疼之色是不摻假的，道：“前天晚上兇險得很，他又冷又疼，我們就抱了抱嘛。”

鄭焞還沒有恢複他瑩潤粉白的健康氣色，譚定待刺刺兩句吧，妻子女兒在這裡，他說不出葷的，他也不是刻薄的，隻得悶回去，恚惱道：“你們是一時高興了，隻到了正日子，怎麼交差吧，往上諸位長輩們，往下丫鬟仆婦，眼兒都是精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