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慕妍睡到陽光明媚才醒,開門出來,王銀幹做在石階上,咕噜站起來,道:“姑奶奶,姑爺和大少爺,庭栖少爺去西坡練武了。”
西坡是竹林,譚慕妍走過去,還沒有看見人影,先看見六七丈高的竹子,簌簌抖動。
鄭焞持槍戰譚庭栖譚晗兩人。竹林茂密,一根根的矗立着,長兵器在這種處處是障礙的空間并不占優勢。譚庭栖持刀,譚晗用劍,三位隻是練武,并不是鬥狠,因此在比試之前先立一條規矩,不能斫掉一根竹子,所以譚庭栖譚晗的兵器靈活,也稍微受到限制。
隻見鄭焞以槍做支點,蕩到三四丈高,踩在一根翠綠的粗壯的竹子上,今年的新竹堅韌,在鄭焞下墜的力道下折下去。譚庭栖第一時間要踏着這根竹子追上去,考慮到自己的重量和立下的規矩,這根竹子他再踩上去就要折斷了,因此不進反退,與譚晗往反方向跑開。鄭焞憑借着新竹回彈之力,似世外仙人,淩空飛渡,一槍從上斜向下橫掃,譚庭栖譚晗并在一起抵擋,也抵不住這一招的沖擊,被震得後退不止,重心已經不穩,在鄭焞再追一招以後,雙雙滾落在地。
譚慕妍拍手叫好,人是真的愛玩,道:“我重新設下規矩,你們再比過。”
“怎麼比?”
譚庭栖戰意濃烈,顯然還沒有過瘾。
“你們等着,我把大嫂和二哥叫過來。”譚慕妍古靈精怪的,先召集人手,準備樂器。
呂拂青羞澀的抱了一把琵琶來了,譚诩背了大鼓,譚慕妍拿了二胡,還有一個純粹的觀衆譚令馳。
譚诩最癡迷曲樂,譚慕妍出了主意,他就立馬領悟接管過來,做了主導,給呂拂青曲譜,譜子是熟悉的,隻是現在三種樂器合奏,需要融合在一起,如何起,如何頓,有幾處要做變奏,與呂拂青說明白。譚慕妍這裡也一樣,皆聽譚诩指揮。
現在的規矩就是,鄭焞和譚庭栖譚晗比武,要根據譚诩呂拂青譚慕妍樂器的節奏來。
鄭焞與譚庭栖譚晗,何時可以攻,何時可以守,要以譚慕妍和呂拂青的節奏為主。
“我如何聽得出來?”譚庭栖聽了一遍規矩,聽不明白。
譚诩溫笑道:“我們先合奏一曲,也試試我們的默契。”
譚诩呂拂青譚慕妍便開始演練了,這不是純粹的玩樂,戰場上千軍萬馬,幾路大軍,方陣,兵團戰在一起,犬牙交錯的時候,除了戰旗指揮,也是靠号角等軍樂傳遞敵我雙方的形勢,聽從指揮。
譚诩呂拂青譚慕妍,配合默契,第一遍過去,第二遍自然從頭開始。
譚慕妍二胡悲怆,鄭焞以一敵二,以少打多,兵器總被掣肘不能盡情施展開來,又不準以力破竹,重重制約之下,鄭焞也是全力在搏了。
呂拂青琵琶彈得娴熟,她的雙手,本能的在奏樂,她的眼睛黏連着譚晗不放,她與譚晗成婚兩個多月,她總是内斂的,含蓄的,譚晗又是穩重的,深沉的,兩口子獨處的時候彬彬有禮,你不說話,我不張嘴,少了一份激情,這個時候,呂拂青熠熠的目光中,盛滿了她對丈夫的萦系和愛憐。
譚诩在曲樂一道上才華橫溢,他甚至可以一以貫之,以曲樂的節奏試圖掌控鄭焞和譚庭栖譚晗雙方的勢态,他偏頗的,以鼓在為弱勢的一方助威。
一片片輕盈青翠的竹葉,蕭蕭而下。
天上的太陽陡高,新葉與竹枝在銀白色的日光照耀下靈動起來,交錯的光影在每個人臉上穿梭,在人為的樂曲中,融入了自然的韻律。
曲奏三遍,勝負難分,曲罷人歇,鄭焞與譚庭栖譚晗兵刃挽後,相視一笑。
譚慕妍先奔過去,擦拭鄭焞臉上淋漓而下的熱汗。
鄭焞側過身去,與譚慕妍離開了竹林。
呂拂青懷抱琵琶,在譚庭栖譚诩兩位叔叔的眼前,蹉跎不前。
譚庭栖一拍腦門,朗聲大笑,撿起譚慕妍的二胡,拉着譚令馳走開了。
“二嫂給我吧。”譚诩接了呂拂青的琵琶,也先退下了。
呂拂青這才挪上去,給譚晗拭汗。
比試中,譚晗全場都用盡了全力,除了力氣還有心力,都消耗殆盡了,這會兒汗出如漿,不止臉,盛夏薄薄的衣裳都洇濕了,稍遠看不見,貼近看,可以看清透着粉色的健碩胸膛随着呼吸起伏,這個樣子,散發着蓬勃的張力。
呂拂青被這種氣息籠罩,滿面含羞。
譚晗一手伫劍,一手勾住呂拂青愈發低垂的下巴,妻子生得嬌小,譚晗俯就下來。
呂拂青仰着頭,閉着眼,眼睫顫顫。
譚晗看着自己臉上的汗水滴入呂拂青的衣襟中,出手追去阻截,還是來不及,又一滴汗,落在呂拂青的臉頰上,譚晗伸手摩挲着妻子柔滑細膩的肌膚。
“我想,明天就回南邊去了。”
譚晗開口,意識到自己帶了一點不舍。
呂拂青緩緩睜眼,柔順的道:“嗯,我會收拾行禮。”
八月,譚晗要參加秋闱,回去是意料之中,現在五月說早也不早,一省的秀才,都開始向省府聚集了,參加文會,切磋文章。
譚晗捧住呂拂青的臉,道:“隻收拾我一個人的行禮,你留在京城。”
呂拂青輕淺的一凝眉,沒有回應。
“酷暑難耐,你不要陪我辛苦了。”譚晗淺笑道。
呂拂青暗暗咬牙,還沒有回應,就是在倔強的反對。
“我并不是到餘杭,也不是回雅溪,我想去浙江與福建的邊界,銀礦上看一看。”譚晗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