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家這一家,除了譚晗,就是婦孺和文弱的男子,拼體力熬精力,那是真挨不住,譚定向沈菁宋驚羽拱手,先謝謝他們能來的情誼,再請他們回去,道:“我自己的兒子,我都不忍他來,沈大夫陷在這種俗事裡,傷及了日後的前程,我譚家怎麼擔得起;還有宋公子,京城京畿之地發生縱火案,絕非小事,這事不知道有多大,沒要連累了你們。”
沈菁孤高狷介,既過來了就不會一觸就回去的,看譚诩一眼,對着譚定說話,道:“我這裡有定神丸,一天可服用一丸。”
譚定和譚诩都需要定定神。
就與青田盧氏相鬥的秀屏張氏,被燒了木材殺了夥計,主事的老司頭,面對一片廢墟,一夜白頭。
錢财,人命,心血被毀,承受起來,極耗精氣,傷及元神,為此折了壽,也是有的,這是做生意最難的地方,自己堂堂正正做事,對方耍陰招來,輕易的被摧毀,氣不過,真是氣不過啊!
但是做生意就是這樣,上上下下,總有生氣的時候。
沈菁拿出來的藥,是頂頂好的,宋驚羽奪過沈菁的白釉大肚藥瓶,塞給譚诩道:“我們還想當官呢,為民請命,當個好官,這點事情都怕,做什麼官。”
沈菁宋驚羽兩人,難得和諧,去找鄭焞,看看他們能怎麼幫忙,事發出來,起頭是最容易追蹤出來的。
田桐也要去找女婿,把女兒給了她銀票,和女兒那番含着内疚和自責的話重複了一遍。
鄭焞回到了譚慕妍身邊。
他還沒有用早膳。
譚慕妍端了包子和熱粥來。
包子皮薄肉多,咬一口流油,廚房就簡單的做了這一套,分發給所有人,外頭說包子真實在,鄭焞來吃會覺得油膩,譚慕妍另外準備了泡蘿蔔條,酸甜黃瓜,水焯香椿芽幾個清爽解膩的小菜。
鄭焞現在吃東西很快,有軍旅之人的粗犷。
“還要出去的吧,洗把臉再去。”
譚慕妍要站起來,就是去倒個水。
幹淨的銅盆,溫熱的水還盛在銅壺裡,早就準備好等着鄭焞過來梳洗。
鄭焞握住譚慕妍的手,沒讓她站起來,道:“前年從東白山回來,你也是為死去的人傷心,傷心了很久。”
譚慕妍勉強露出笑容,臉貼着他們握緊的手,道:“我明白世事艱辛,隻是忍不住的傷感,你會覺得我太軟弱了嗎?”
譚慕妍理智上,明白這件事情不是她的錯,情感上不好受。
勤勤懇懇的籌謀經營,事情剛剛做出個樣子來,就被人一通□□燒,過往的努力付之一炬。自己的努力還罷了,擦擦汗,說一句重頭再來,是自己的父母,是至親骨肉遭劫,愈加不好受。
鄭焞的手指輕輕刮刮譚慕妍柔膩的臉頰,道:“應該不是第四王妃,她沒料到我傷得那般重,不然,她要麼幹脆殺了我毀屍滅迹,要麼好好醫治,确保我性命無虞。她自知事情做過了頭,偏偏她有一個兒子,是她一生的軟肋,現在确實是求和的姿态,不會發瘋;也應該不是忠勤伯府,他家現在倒黴得很,我若追查不到幕後的兇手,就要拿他家頂缸了。”
第四王妃行事,自有她的一番邏輯,她是成熟的執政家,不會為一時的興緻,一再踏錯。
範歆父親的通政使官職被撸下來了,忠勤伯最會龜縮,自己以傷病為由主動辭了軍職,忠勤伯府在風口浪尖上,這個時候譚家出事,不是他做的,做下這事的人,也能栽贓給他,何況鄭焞說的拿他家頂缸也不是開玩笑說說,這個時間他不敢挑事。
那麼還能是誰?
鄭焞沒有繼續說下去。
在京城的地界上,敢挑戰公主府和魏國公府,唯有皇家趙氏而已。
“你要不要回去了?你把阿羔養得離不開你,今天要丢下他不管了嗎?”鄭焞說了這一句。
譚慕妍臉上糾結起來,譚慕妍敏銳得很,她懷胎十月,她與鄭焞都沒有翻過書,想過給孩子取名。因為長輩們在上,她生的孩子,還輪不到她取名字,她早有提防,魯陽公主要抱孩子過去撫養的情況。
當婆婆的要撫養孫兒,不說是拿捏兒媳婦的手段,也是長輩想享天倫之樂了,人之常情。
但是譚慕妍不願意,所以把阿羔養得嬌嬌的,依戀着她。
譚慕妍都可以想象到,阿羔一日看不到她,睡醒了看不到她,已經在哭鬧了。
人之一生,一個人生活,孤單寂寞;有了骨肉血親相伴相愛,縱有牽絆,也是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