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焞手掌着金吾衛鎮撫司，諸衛置鎮撫司，掌本衛刑名，隻有金吾衛的鎮撫司，可以對外，從事偵察、逮捕、審問的權利，他正是因為有這項權利，今天淩晨，城門未開，樊肱的人亮出金吾衛鎮撫司的腰牌，能叩開城門，鄭焞出城門以後，金吾衛也有人盯着所有城門，盯着守城的人，往裡傳遞消息。

他手裡的金吾衛親信，公主府，魏國公府，所有能調度的人馬都出動，所有，有可疑，有能力做下這件事情的人，都盯住，包括宮門和樂陵郡王府。

鄭焞說交給他，是交給他帶去鎮撫司拷問。

鄭焞查到趙栎頭上了，這個意思，趙栎聽出來了，他先吃驚，再憤怒不已，道：“你懷疑是我做的？在你眼裡，我就是那麼心胸狹窄的小人？”

譚定大膽猜測，一猜就中，轉頭就把他賣了，害得他和鄭焞發生了不快，他是生氣，也知道，讓他不要沉浸在木匠活裡的這種勸誡的話，沒錯，他最多不聽，又不會把人怎麼樣。

他是命人把家具賣進中信堂，其中幽密的心思，他自己也說不清，但是就像他說的，‘我們趙家的人，連譚家都不如嗎？’，不論君臣上，還是感情上，趙家都在譚家之上，鄭焞應該更加親近趙家，親近他，瞧鄭焞護着的樣兒，好像沾上了他要倒黴似的。

“我嶽父以三百兩銀子買下八仙桌，哪來五百兩。”

鄭焞當天憋下去這句話，今天還是說出來了。

趙栎的臉，瞬間醬紅。

他讓人去賣他做的家具，讓手下的人，不準透露他的身份，還要賣得銀子越多越好。他是享受買賣的過程，來錢的快樂，不以他郡王的身份壓迫，要公平的交易，他是要對方認可他的手藝，讓他做出來的家具，能買賣出去，有人使用，物盡其用，實現物件的價值，至于賣多少錢，他也不在乎，賣了多少就是多少，誰要手下的人，自作主張的虛報，當天，他還高興的在鄭焞面前說，賣了五百兩，不是炫耀錢多錢少，是沉浸在這種事情的趣味裡。

但是鄭焞表現出一點也不理解他的樣子，他們才吵起來，哦，還有三百兩變五百兩的事啊？

所以那一天，他在鄭焞面前大大丢人了！

趙栎爆喝的，命人把劉規找來。

劉規立刻來了，臉上還帶着歡喜。

劉規這個辦事不利的人，趙栎不想他和鄭焞争執的事情鬧得太大，所以連他都沒有處置，他就是這樣一個溫和的人，他就是通過這件事情，知道了劉規是個好看的，沒用的廢物，把他丢開了手而已。

劉規看見趙栎憤怒的摸樣，麻溜的跪下。

趙栎氣憤的道：“賣八仙桌多出的二百兩，怎麼來的？”

劉規又看鄭焞一眼，就脊背發涼，趙栎逼問到眼前，他也來不及多想，臉色灰白，做出乞憐的樣子，道：“主子，是我自己攢下的，我就是想讓主子高興……”

趙栎擡腳就踹他一腳。

趙栎，他可以接受一個人沒用，他自省，他自己就是個沒有什麼用的人，因此對沒用的人，也寬容，最多以後就不讓他出去行走辦事了，但是他不能接受一個人，這樣欺哄他。

他做的家具，若是隻能賣得三百兩，就是三百兩，這是他最純粹質樸的樂趣，不要有那麼多的波雲詭谲來污染，他堂堂郡王，還不需要奴仆這樣用自己的銀子，哄着他高興，那是侮辱他，還令他在鄭焞面前，失盡了顔面。

“人我押走了細問。郡王府裡的其他人，與他往來密切的人，我也要查問。”

鄭焞道，這不是他預想的答案，他會反複查問，多方求證，來驗證這句話的真僞。

這個人是什麼時候進府的，月錢多少，受了什麼賞賜，他平日有多少花銷，就攢下了二百兩，他要細究清楚。

趙栎想反對，他不想府裡的事，被鄭焞翻來覆去，但是他能反對嗎？他反對，他不準，鄭焞可以請動元熙帝，皇太孫出面，把他的郡王府查一查，趙栎眼一斜向劉規。

早知道會招緻這個惡果，他就把劉規處置了，這一眼，他對劉規露出了殺氣。

劉規感覺到危險了，讓鄭焞把郡王府查一查，必然驚動元熙帝和皇太孫，翻他的事，他這個人一旦被提到了明面上，他就不能活了，他磕頭碰地，說了。

“主子讓小的把八仙桌賣給中信堂，中信堂問這問那，說話也不客氣，當舊貨在收，明明是剛做出來的，壓價太狠了，主子的心血，怎麼隻有三百兩呢，他們轉手就能翻三四倍的賣，我是心疼主子吃虧太多，我就是想比别的人賣得更多，更得主子的寵……”

鄭焞懶得聽劉規說這些麻麻唧唧的話說不到正題，拔了無名，面無表情的對準劉規的脖子。

無名擱在脖子上，和毒蛇吐信一樣，再加上鄭焞強大的威懾，劉規直接吓尿，道：“永琦閣說八仙桌至少價值千兩，主子出料出力，算是放在裡面寄賣，當與東主五五分賬，永琦閣想讓我日後在主子面前美言，就給了我二百兩銀子，不能叫主子吃虧不是，我是一兩沒貪，全孝敬了主子。”

他想孝敬主子，哪裡需要他攢錢孝敬，自然會有人捧着錢給他，替他出了。

他現在都還沒有說實話，永琦堂說價值千兩，就出了七百兩，補足了千兩。

他想着五五分賬，就收了五百兩，交了五百兩，然後趙栎一高興，還了他一百兩，打賞他。

所以趙栎勤勤懇懇，偷偷摸摸的做家具，冒着被元熙帝皇太孫訓斥挨打，也要做，一共來了一千兩，他得四百兩，劉規得六百兩。

劉規禁不住金吾衛鎮撫司把他翻個底朝天，他還是不敢說實話，他想主子已經恨不得殺了他了，他實話一說，主子能當場劈了他。

趙栎看着劉規的尿漬洇暈出來，在鄭焞在場的當下，趙栎一陣惡心。

所以确定，有個永琦閣，盯在中信堂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