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城門上懸挂的傅彩霞,傅彩霞想起道長臨别前說的那句:“褚小者不可以以懷大,绠短者不可以以汲深。”
她苦笑一聲,喉間像是被什麼堵住了,極力地想咽唾液都咽不下去。閉了閉眼,想起道長,師父,師父早就算到了。怪不得,怪不得他要為我們二人取字,他早就知道,他早就知道我見不到娘親了。
“霞兒。”陸硯塵握了握手中的守心劍,“我去将夫人搶過來。”
他提劍就走,傅彩霞忍住滿眶的淚水,拽住了他:“哥,你忘了臨行前師父說什麼了嗎?”
陸硯塵喘不過氣,憤憤道:“霞兒。”
傅彩霞的臉上不見一絲血色,好似一個行屍走肉一般,情緒已不見起伏,隻道:“走吧,我們進城。”
陸硯塵雙手發狠,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掐出血來。
兩人忍着痛進了城,放眼愉都,與從前大不相同,少了炊煙味兒,少了人情味兒。青樓酒館林立,滿城的淫-蕩味兒。
“這,這是怎麼回事?”陸硯塵瞪大了眼睛。傅彩霞也不可置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自從香泥山下山以來,途徑的地方,曆經的種種,都在她們的心中形成了極大的落差,一道沖擊接着一道沖擊,真要将人掏空了。
走至熟悉的傅府,走進自己的家,不敢想裡面會是一幅怎樣的景象。
剛進門,就被家仆攔住了:“什麼人?”
四年過去,他們都已經拔高了身量,一身的粗布衣,滿手的繭子,早已看不出是當初的千金小姐,富家少爺。
“我是”她頓了頓,看向那個家仆,道,“傅彩霞。”
家仆仔細打量,發現竟然真的是自家小姐,少爺,一時間竟激動得有些欲哭無淚,慌慌忙忙地跑入了府宅大院。
“小姐回來了,硯塵少爺也回來了。”
“小姐回來了,硯塵少爺回來了。”
家仆,奴婢都紛紛感動圍了過來。
小核兒聽到消息更是連跑帶爬地過來,哭得梨花帶雨:
“小姐,少爺。”
跌倒了也接着跑,瞧見眼前的兩人也是怔愣了一下。
确認了眼前人真的是小姐後撲到了她的懷裡。
“小姐,小姐,我好想你啊。”
傅彩霞輕撫她的頭,問道:“爹呢?”
小核兒松開手站好:“小姐,老爺他……夫人……”
她支支吾吾的,不知該從何說起。
“嗯,我知道。”她眼神空洞地看着小核兒,又問,“爹呢?”
“老爺在……在卧房。”
“叫人散了吧。我去看看爹。”傅彩霞麻木說道。
“嗯,嗯”小核兒哭着點頭。
“哥,走吧。”傅彩霞轉頭對陸硯塵道。
“嗯。”
兩人并肩走近傅诩瑾的卧房,推開門,滿屋子的酒味。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頭發散亂,淚痕斑斑,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臉上的胡茬已經茂密,滄桑得不可辨認。他坐在地上,斜靠着床榻,身邊的酒壇子倒了一地。
傅彩霞硬生生地将自己的一口唾液咽了下去,愣在了原地。
“老爺。”陸硯塵蹲下身,拿下他手中的酒壇子,輕喚道。
傅诩瑾麻木地轉過頭來看他:“你是,塵兒?”
“是,是——”他帶着哭腔點頭。
“你們怎麼回來了,走吧,走吧,離開愉都,離開愉都去。”傅诩瑾風幹的淚上又劃過新淚。
“爹——”傅彩霞也俯下身來跪在傅诩瑾身旁。
“霞兒,霞兒,走啊,離開愉都。”傅诩瑾哭出聲來。
“爹,我娘她,究竟發生了何事?”
傅诩瑾悲痛苦笑道:“前段日子,皇宮封貴妃誕下皇子,于兩日前舉行百日宴,你娘是縣主,自然也受邀入宮。可當日宮中就傳來了消息。說……”
傅诩瑾更加悲痛,有些說不出話。
“老爺……”陸硯塵腦補到後面事情也哽咽起來。
傅诩瑾咽下一口氣接着說:“說你娘她,她爬上了龍床。”
“什麼?!”二人瞳孔一震。
傅诩瑾接着道:“當日百日宴,皇上正好在封貴妃宮中,他們說宮中皆在吃喜宴時,獨獨你娘離了席,躺上了封貴妃的床,而那時躺在床榻上,正是皇上。”
傅彩霞聞言,立馬反應過來,手指緊了緊,道:“是皇上,是皇上設計陷害的!”
“宮中的消息說,皇上深知臣子之妻不可欺,便下令拿下你娘。當時你娘為了自證清白,便撞柱自盡了。皇上幾年隻誕下一個皇子,一個死人,頂撞了皇上,又沖了皇子的喜,他便下旨将你娘挂在城樓上七天七夜。”
說到此處傅诩瑾已經哭得失聲,臉上漲得通紅,劇烈地咳嗽着。五髒六腑都要咳出來。
傅彩霞已經麻木,就快感覺不到痛了,她平靜問道:“爹,愉都那些青樓酒館是怎麼回事?”
傅诩瑾苦笑道:“你們走後沒多久,皇上親自将青樓納入了皇家産業。他切斷了農業用錢,批了大量的錢财用來經營青樓産業。”
“什麼?!”兩人聽得腦子一黑又一黑。一個泱泱大國,将青樓産業劃為國家經營?皇上是昏庸還是瘋了?!
愉都這麼多官員,竟沒有一個人能攔得住皇上嗎?霍祈安在做什麼?這麼多年他在做什麼?